“后来,我不是懂了么?”
“为什么突然开窍了?”历拂衣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一直凑到她面前。
“……因为,在我见到哥哥,他却不认识我的那天,你和我说:你相信我,我真的会帮你的。”
“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你是什么意思。马车上的那个晚上,我也想通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他问:“比如……想通了自己也在乎我?”
洛疏竹用浅笑回答他的问题。
历拂衣不依不饶,“是不是?嗯?”
她依旧是不答,只继续笑着。
他没等到想要的回答,猛地翻身平躺过去,声音幽幽:“算了,我也不是很在意。”
*
这一夜,历拂衣过得很不安稳。
他在昏沉中逐渐睡着,闯入他梦中的却不是什么美好的景象,反反复复,一会儿是阚玄峰,一会儿是他的少年时期,一会儿又是宋殊栾。
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为昨日幻术的影响。
定亲宴时,殿中的紫烟和九尾狐族禁地中的紫雾一脉相承,他当时在洛家为了拔除太多身上沾染的紫雾,吃了太多紫云果。
也就是因为这个,他才能在宴席之上,比景乘风等人,多一丝清明和力量。
他如今尚且如此,那其余众人,这一夜,恐怕是辗转反侧,难得安稳。
大梦初醒,天还未曾亮起。他揉揉发胀的额角,没去打扰一旁的洛疏竹,反而悄悄推门而出。
良久,他将一捧带着露水的鲜花,轻轻地放在床头。
历拂衣盯着娇艳欲滴的花朵,破天荒地承认,自己有时候,确实是有点小心眼。
但这也算不上是缺点。
昨夜洛疏竹和他提到,黎辞风送了她一枝花。
她说她未曾收下,可这句话却轻轻地飘进了他的心里。
如今这一捧花立在床头,历拂衣几乎已经能够想到,她看到这花束的表情。
应该会先是惊讶,然后哑然失笑。
历拂衣满意地点了下头,又一次沉默地走出了殿门。
有一个地方,在梦中重复出现,他低头想了想,还是要再去一回。
莹莹的池水倒影出宫殿的模样,古朴大气,但此刻毫无人气,看起来有些阴森。
即使许久未曾到过这里,但历拂衣依旧是轻车熟路,因为这个宫殿的主人,便是宋殊栾。
母子多年,纵使不算亲厚,但到底相互了解。他不信,宋殊栾就这样走了,什么也不曾留下。
她那样的性格,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还会留下对他、对历千霄的“致命一击”。
因为,她就从没想过,让大家安安稳稳地活着。
终归得看看,历拂衣想。
殿门从外推开,发出轻微的响声。靠着门昏昏欲睡的侍女猛然惊醒,在看到有外人进来的时候,警觉地举起长剑,表情却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历拂衣不在意她的阻拦,随意地挥了下手,打落指向他的长剑,“我进来看看。”
他不等侍女的回答和反应,也不知道女子是否看清了他的样子,只自顾自得走了进去。
宋殊栾已经去世了,历千霄自从被救上来便昏睡不醒。现在,他想要进入这里,没有一个人可以拦他。
殿中没有什么变化,一切都还是从前的陈设。
历拂衣一直走到书桌之前,垂眸看向正中的蓝色册子。这册子封面上一个字都没有,只是很突兀地放置在正中,就好像刻意等待着他人来翻阅似的。
他抬起手,顺手拿起桌面的蓝色书册,“啪嗒”一声,从册子中滑落出一封书信。
第八十八章
历拂衣弯腰拾起地面的书信, 顺势坐到一旁位子上。
他将蓝色的册子摊开,上面每一页都写下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然后在那些名字上, 被人用朱红的笔划下一个个浓墨重彩的叉。
他随意翻了几下, 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便把这份满含怨恨的册子放到一旁,伸手去那薄薄的书信。
书信的封皮依旧是没有任何一个字,后面被细细地封好, 没有丝毫破损。
换句话来说,他将是这封信的第一位阅读者。
历拂衣微微用力, 将信封撕开一个整齐的口子, 迅速地将内里的纸张抽了出来。
他握着轻飘飘的几张纸, 忽而间心有所感, 他在这一刻突然感觉,这封信从来便是留给他的。
信纸打开,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相信, 我已经达偿所愿。”
“此时此刻, 拿着这封信的你, 到底是两个孩子中的哪一个呢?”
历拂衣皱了皱眉, 这般带着些亲昵的文字,反而让他略微有些浑身不自在。
“我猜, 大概率是你, 历拂衣。但或许又是历千霄,毕竟鹿死谁手, 不到最后,也未尝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