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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孤月高悬头顶,月华似水,流淌而下。长街上的灯盏却无端端熄灭了许多,莹莹的烛火仅仅能照亮道路,并不似平时那般明亮。
前侧的女子一口吹灭提灯里的烛火,洛疏竹微微怔愣了一下,小声问:“这是做什么?”
“追月,当然是要赏月。”历拂衣不动声色地往她的方向靠了过去,他的声音在耳畔无比清晰:“小小灯盏,怎可与明月争辉?”
他靠得太近,惹得洛疏竹后缩了一下,“就是……因为这个?”
“当然也不只是这样了,追月节,青年男女于月下互诉衷肠,周围太过明亮,终归会失了些氛围。”历拂衣笑了下,“你看,出门许久,现在也无人认出我俩,是不是好事?”
洛疏竹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后又开始摇头,“太过昏暗,人群又都聚集在一起,总觉得不太安全。”
“疏竹。”历拂衣似乎没料到她这样回答,笑得有些无奈,“合该你当那陛下,绝对是思虑周全、爱民如子的。”
他牵着她的手又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入不算拥挤的小巷,才停住脚步。借着悠悠的月光,历拂衣看见她微微低头,一言不发地看向前方。
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隐藏住了她眸中的神色。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弯下身子,去看她的表情,“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没有。”她抿抿唇,许久之后才不确定地开口:“历拂衣,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无趣了?”
历拂衣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千思万绪涌上心头,实在没想到,她会蹦出这样一句话。
他的这个反应却让洛疏竹会意错误,她顿了顿,又说:“有时候,我确实有些扫兴,但——”
“不是。”历拂衣觉得自己必须立刻出言打断,他急切地握住她的肩膀,不由得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这样觉得。”
“怎么会无趣呢?”他说:“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比从前七千多年加一起,都要有趣。”
从通雷塔,到人界,再回到天界,历拂衣想,终其一生,他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经历。
“一切过后,我们的生活终会归于平淡。”洛疏竹却又摇了摇头,她好像有点无力,又有点忧伤:“不是每一天,都会……有趣。”
“你好像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历拂衣终于敛起笑意,他严肃的样子总是锋芒毕露:“并不是那些事情让我觉得有趣,是你,让我有趣。”
“所以,只要你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就会一直开心。”
他的眸色在黑夜里暗了下来,“你不该是现在这样的。你该永远是通雷塔里那个掐着我脖子,骂我的洛疏竹。”
一句话,氛围破碎。
洛疏竹瞬间泄气,只觉得无奈地好笑,“我没骂你。”
历拂衣低头想了想,“但你当时戳我痛处了。”
“你别装可怜啊,那副情形,谁又比谁说话好听呢?”
她一语而出,惹得两个人相视而笑。历拂衣上前一步,猛地把她抱紧怀里,“你就一直骄傲下去吧,洛疏竹。”
“我会的。”声音从怀中传出,“其实……刚才是你没让我把话说完。”
她开口:“我想说的是,有时候,我确实有些扫兴,但我就是我,不会更改。”
历拂衣眼眸眨了眨,他垂下头,看着怀中她坚定的脸,记忆仿佛被拉回人界的那个傍晚。
女子执拗又固执地拽住他,对他承诺,若是她的哥哥恩将仇报,她便出手帮他。
“我也有自己的原则。”她当时是这样说的,“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
他一直不明白,那个片段为何在脑中如此清晰。
直到现在,历拂衣终于有些懂了。
——那时他爱意的开始。
“洛疏竹。”他低低笑了几下,“你看,像你这样的女子,怎么会令人感到无趣呢?”
历拂衣脑袋又低了几分,呼吸直打在她的侧颜,“要不然……咱们做点有趣的事情?”
“历、拂、衣。”她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顿的。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他一笑起来,周身凛冽之气散开,取而代之的是,说不清道不明地飒爽与俊逸,“前面祈月殿有点鳞仪式,我们去看看吧。”
“点鳞仪式?”
“你知道的,我们龙族会把最大的一片龙鳞,送给心上人。据说,在追月节这一天,将祈月池的灵水点在这片龙鳞上,两情便会长久。”
她挑眉道:“你信这个?”
“原先是不信的,”他回头盯住她:“现在,我愿意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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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别处不同,祈月殿未曾点燃一根烛火,反而将拳头大的夜明珠放于地面,与朗朗明月相互呼应,照亮一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