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岑并不偏心,也会像所有父亲一样,关心、爱护自己的孩子,但他太忙碌了。
那时候天界的大战一触即发,所有人都做不到太过安逸。
可是除了忙碌,在勉强能够见到历岑的时候,历拂衣偷偷透过门缝,看到的,却是或冷漠、或争吵的父母。
在一次极其激烈的争吵后,他跑过去,看见废墟里虚弱倒下的母亲,眼中透出些疯癫的怨恨。
对他的怨恨,对他们的怨恨。
——然后宋殊栾就成了偏心的母亲。
洛疏竹的声音打断他的回忆,在耳畔响起:“历岑身边的那些人,都怎么了?”
“嗯……回来的路上我回想了一下,他当时有八个手下,这些年,陆陆续续地死了五个,一个疯了,现在,就只剩下项叔和另一位女子。”
“我已经派人去保护剩下的三人了,希望能有点用。”
“对了,还有个线索,是孔云光发现的,你看这里。”
洛疏竹骤然发声,她手指了指一侧的假山山石。
左边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山石上,有一道黑色的痕迹。那黑色并不深,又因为是假山山石上的一道,可以说是毫不起眼。
历拂衣指尖在上面轻轻碰了下,沾染了一些灰烬:“火烧的?”他打起精神,肯定道:“不是龙族之人。”
“那会是谁?”
历拂衣笑:“我认不出,但是,可以找个擅火的问问。”
*
洛疏竹感觉周围的空气燥热了很多。往下看,山石的缝隙里,流淌的是金红色的河流。
一股一股地热气涌了上来,仿佛置身蒸笼一般。
历拂衣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她终于感到一阵舒服的凉意,“脸都红了,离这边远点,这不是河流,是火。”
他话音落下,半空骤然想起悠长的鸣叫,紧接着半空里红光一闪,连带着脚下的火焰窜了几丈高。
历拂衣一手把洛疏竹往后拉,一边接下来半空闪烁的红色剑光,“释羽!”他大喝一句,“别伤到人了。”
又是几道光,再抬眼的时候,远处最高的那块石头上,赫然站着个风华绝代的红衣女子。她眉目间画着个红色的花钿,分明是极其艳丽的打扮,却让你觉得无比高傲,拒人于千里之外。
“历拂衣,”女子慢条斯理地走下来,“真是万幸,在通雷塔和诛邪台走了一遭,还能再见到活着的你。”
不确定,但好像有点阴阳怪气的。
洛疏竹看看她,又看看历拂衣,小声问:“你们有仇?”
历拂衣也小声回她:“不关我的事,肯定是景乘风又把这大小姐惹生气了。”
他清清嗓子,直入主题:“释羽,我赶时间,别说废话了,这次来是有事找你。”
历拂衣袖子一挥,半人高的石头赫然出现在三人中间。
释羽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历拂衣,你现在求人办事,就送块破石头?”
“不是送你的。”他压着耐心开口:“你看看,这块火焰烧灼的痕迹。”
释羽半分未动,只用金色的眸子随意一瞥,便立即给了结论,“怎么了?不是我们朱雀族人做的。”
“那你能看出来,是谁做的么?”
“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是与‘火’有关,都瞒不过我半分。”她终于来了兴趣,抬首间一道光打在那黑色印记上,半晌,终于开口:“祸斗。”
历拂衣与洛疏竹对视一眼,吐出两个字:“幽族。”
第七十八章
路上耽搁了一阵, 从朱雀族回来的时候,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然从云层间透了出来。
洛疏竹一手拽住历拂衣的袖子,阻止他匆忙的脚步:“朝霞, 看看?”
历拂衣弯起食指, 在她额头敲了一下, “你不累啊?”话虽如此,但下一瞬,两人便稳稳地坐在了屋顶之上。
“有点冷。”洛疏竹顺势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 朝历拂衣的方向靠了靠,她若有所思, 良久才发问:“你说, 幽族要做什么?”
“嗯?”历拂衣偏头看她:“你还在想这个?”
她点点头:“被这风一吹, 脑子清醒了不少。哥哥最近被云成海岸残魂的事情烦扰, 想来想去,也应该和幽族有关。”
幽族沉寂太久了, 天界安定了五千年,人们在渐渐淡忘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也渐渐忘记极北之处, 还有一个幽族。
作为惩罚, 他们要世代居住在无法净化的“幽海”旁, 守着那片曾经的战场,忍受战场上未曾消失残魂的侵扰。
幽族人不被允许再踏入天灵或者天圣, 或者说, 想要穿过那片危险重重的幽海,本就不容易。
但洛疏竹知道, 有的人,一定可以。
她摸出孔繁成的那片紫鳞, 对着光,上面的痕迹更加清晰:“我现在知道这是什么了,是鞭痕,是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