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一个天才的光芒吧。
6
陆教授对学生的要求非常高。据说在这大学教书快十年了,总共看得上的学生,一个是梁云止;一个就是傅行歌。
“快来快来,我这个单身老头,很久没吃过这样丰盛的早餐了。你再来迟一点,我大概都把它们全干掉了。”大概真的是有早餐吃的关系,陆教授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关于陆教授的传说,傅行歌也听过一些:陆教授青少年时就考到了国外名校读书,并且在国外结婚生子,中年离婚才带着独子回国,后来独子又出国去读书,现在他的独子是一名很出名的建筑师。因为要照顾父亲,陆教授就一直留在国内。陆教授潜心研究学术尚未再婚,家里也没有请阿姨,平时还真不可能有人给他做早饭。
“谢谢。”没闻到燕麦牛奶的味道前,傅行歌觉得不吃早餐也没什么。但此刻闻到了味道,又看到了教授幸福满足的笑脸,她竟觉得自己也有些饿了。
傅行歌坐下的时候,正低头吃饭的梁云止动作自然地将一份早餐拿出来给她,他似乎在看傅行歌,又似乎并没有看她,那眸光如水,虽然柔软,但是冰冷,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感。
傅行歌知道这种冷淡感自己也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已所有之,勿求人无。这小小的一点常识,傅行歌还是有的。所以,她将心底升腾起来的对于梁云止冷漠的不满给压了下去。
她并不强求每个人都必须喜欢自己,想必梁云止也并没有想用自己不喜欢的表情去讨别人的喜欢。
梁云止给傅行歌的是一个简约精致的食盒,应该是保温的,她打开的时候,三明治还没有完全变冷。
“快吃吧,培根三明治。煎蛋嫩得很。”陆教授说。
梁云止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又给她倒了一杯牛奶――是刚才她闻到香味的燕麦牛奶,热的。
“谢谢。”在声音很低的巴赫音乐里,傅行歌沉默地享受早餐。从昨晚一包方便面到现在,她确实饿了。
三人就在实验室一角那张并不算大的多人办公桌上吃早饭,都不是多话的人,偶尔讲一句实验相关的话题,每一个人的声音都不高,燕麦牛奶温暖,培根三明治柔嫩,傅行歌竟有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舒适感――那是她任何一次与别人吃饭的时候都不曾有过的感受,包括母亲。
傅行歌那时候压根儿没有去想,这样不像外卖又不是教授做的早餐,到底是谁做的,为了什么要这样费心地做一顿早饭――甚至预备好了她的份儿。
接下来的一周里的每一顿早餐,午餐,晚餐,傅行歌都是在实验室和教授与梁云止一起吃的。
早餐的花样不会太多,三明治、煎蛋、牛奶、燕麦、火腿片、面包,几样轮换着做罢了。营养味道都很好。
午餐的花样多些,各种肉类与蔬菜米饭或者面食,做成中式,在保温饭盒里分装好,微波炉转一转就可以吃。味道也很不错。
晚餐简约些,只有肉与蔬菜水果做成的沙拉,样式仍然不少,味道当然也不差。
一心钻在学术研究里的陆教授也从来没有谈论过这是谁做的饭或者谁买的饭或者从哪儿来的饭之类的问题,而从不曾为食物操心过,觉得食物不过是一种养活自己的形式的傅行歌,更不曾去关注过一分。
7
那一周里,三人潜心于实验,进展很大。
每天到了饭点的时候,陆教授,梁云止,傅行歌三人各居办公桌的一角安静地吃饭,偶尔会说话,但说的都是学术上的事,有时会聊新发表的论文,有时候会聊实验的进展以及需要改进的地方。
对别人来说,这些聊天肯定是枯燥无味的。但对于傅行歌来说,这却是收获最大的时候,陆教授和梁云止的脑子里简直有发光的宝石。
在梁云止离开之后,傅行歌经常因为在实验室里待太久而饿肚子,慢慢地,她才明白过来,有梁云止的日子里,她真的吃了很多顿梁云止用心为她做的饭――只可惜她对此毫无察觉。
那个在后来才渐渐开了窍的傅行歌,每每想起当时看起来冷静高傲其实却幼稚无知的自己,都想研究一个时光机出来穿越回当时给那个自己打个耳光提个醒儿,让她分半丝想着化学实验的脑子去想一想,是谁细心给她做了一日三餐,是谁用了心却被她残忍地忽略。
七天在工作里一闪而过,傅行歌要回家的那天的清晨下起了雪,天气很冷,路上大概也不好走,虽然是下午的飞机,她早上十点便拎着行李箱下楼了。
梁云止竟然等在楼下。雪花很细,但纷纷扬扬下得极密,梁云止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大衣,肩上已是一层淡淡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