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厌恶“不确定”、“未知”等字眼，但他们二人的关系似乎从一开始就并不稳固。
不是兄妹，不算朋友，乃至于在外人面前都不知从何提起。
他似乎……需要一个确切的定义。
*
从实验室中走出的沈葭葭累得头昏眼花，脑力远体力对人的消耗要大得多，她正想往食堂走，忽然注意到楼下停了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
教师去学校的哪个地方其实都不奇怪，大概是李离正好有事要来数院？
沈葭葭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思，凑近黑洞洞的驾驶座车窗哈了口气，然而她还没起身，车窗就缓缓降下。
李离坐在车里，和她大眼对小眼。
“……你在车里啊。”
李离酝酿着措辞，“有点事情来这里处理，现在正好要离开，没想到你是在这里做实验。”
“我在四楼。”沈葭葭说着，肚子忽然叫了一声，不大不小，正好能被二人都听到。
她揉了揉自己的胃，“李离，我饿了。”
李离从来不会在伙食上亏待她，所以这顿饭，她非蹭不可。
“上车吧，我请你。”李离一阵好笑，还好他此行的目的就找她。
上了车后，沈葭葭虚弱地把副驾驶位放平躺下，开始点单。
李离一边应着，一边道：“你这段时间项目进展怎么样了？”
“还行吧，老师也知道我只是本科生，没有把太复杂的东西交给我们做。”
“那组里的人好相处吗？”
“老师也挺好的，舍友也挺好的，学长学姐也挺好的。”
有没有人欺负……李离要问的话卡在喉咙里，又咽了下去。他怎么觉得这串对话像是会发生在父女之间？
以前从没觉得不对劲，李离此刻却如吞了虫子一样古怪，他换了个话题，“那有发生什么你觉得开心或者有趣的事情吗？”
沈葭葭微眯着眼，“嗯……开心的事情？今天遇见了你算不算？”
李离沉默了。
他看似专注地开车，“你睡一会儿吧，到餐厅了我再叫你。”
“好。”
他大概想好，一会儿要跟沈葭葭说什么了。
然而，沈葭葭小憩时，李离忽然接到一通来电，顾及着她压低音量，但沈葭葭仍是醒了。
但她是察觉到李离的情绪突变而醒的。
睁开眼，正好李离挂了电话，他看向副驾驶座的沈葭葭，欲言又止。
沈葭葭了然道：“我的晚饭泡汤了？”
李离按了按太阳穴，“抱歉，接到了一个比较紧急的任务。”
“需要我帮忙吗？”
“这个任务，可能很危险。”
“那不是更需要我了吗？”沈葭葭翻坐起来，认真道：“我很能打，不会拖累你的。”
“……还要出远门。”
“那我现在就跟导师请假？”
李离无话可说，他想了想，“那我送你回家收拾行李，我去买晚饭，一会儿去接你。”
这次任务的紧急程度似乎确实和过去的截然不同，沈葭葭知道目的地是天虞山时就觉得不对，夜色降临，她没法辨认自己到了哪里，下了车后眼见停机坪上降落正在闪烁着红光的军用直升飞机，在一阵凌乱的风中，她彻底僵住了。
等等，这种级别任务是她能帮忙的吗？
她看向李离，眼神慌乱。
“局长。”有军警向他敬了个礼，“林副局已经到达目的地提前出发。”
李离点点头，“上了飞机再说吧。”
她扣上安全带坐在李离身侧，飞行员没有询问她的身份，而是迅速为她带好耳返和安全救生衣。
螺旋桨嗡鸣着启动，剧烈的震荡让沈葭葭觉得周身的平衡和方向感都被打破，她听到耳返里李离和飞行员正在对话，但沈葭葭如同坐在会跳舞的拖拉机上。
勉强适应了之后，她才能捕捉他们对话的关键词。
“F省博物馆考古队”、“学生”、“失踪”、“信号消失”……
原来这次任务是去寻找在天虞山消失的人？
难怪这么大的阵仗。
她想去思考，但晕机反应弄得沈葭葭脑子暂时转不过弯，直到飞机落下，她发现自己身在连绵山岭内。
“这里就是最后检测到他们信号的地方，”那名迎接他们的军警递给二人通讯器和定位器，“林副局往东南方向走了，她让我们尽快和她汇合。”
沈葭葭努力恢复自己的状态，李离多看了她一眼，也没问她可不可以，“我有预感，这次任务会很特别。”
沈葭葭一下精神抖擞。
李离很少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他的预感几乎就是预言。
那就是大概率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F省博物馆有一位老师一直对天虞山保护区有所执念。”李离耐心解释，“他向上级申请过很多次，但都没有通过批审。大概是因为明年他就退休了，最后一次申请难得通过。他便带了几名手下的学生——本来只是在保护区的边缘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