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琼看得津津有味,道:“为何不走士?”
沈淑慎解释了一番,谢文琼点头道:“这也有理。”
见沈淑慎又陷入思索之中,谢文琼也不乱指点,由她自思索去。
谢文琼闲闲望向对面戏台,岳昔钧似有所觉,也抬头看来。
许是三月的春风醉人,谢文琼只觉飘飘乎若回到了猎场帐中,岳昔钧的那张脸像是忽而凑近了来——谢文琼蓦然想起了岳昔钧那日微眯的凤眼,自下而上地看来,就好像现在,从稍远的地方抬起,点漆般的瞳仁看着某一个人时,就仿佛天下之大,却再也容不下旁人,只剩眼前望着的这一人。
许是久坐的双腿发酸,岳昔钧只觉谢文琼那清清澈澈的一眼、微抬的下巴,都似乎在唤自己前去。谢文琼的眼里,失了往日对岳昔钧的厌恶,倒现出原原本本的底色来——那是娇生惯养出来的纯粹,是岳昔钧永失在血雨腥风里的赤子之心。
树头花落,二人隔着三十二人怔怔对视良久,到后来,竟然俱都想道——
笑我守寻尺,求与真源逢。
第24章 节皇家膳筷箸稍停
谢文琼心道:是了, 我何必“庸人自扰”呢,不如怜取眼前人。
岳昔钧心道:果真人生际遇巧妙,各有造化, 人人长成现今这个样子皆是天生地养。
两厢想罢, 各自垂了眸。花落铺地, 又随风兜兜转转,入了尘泥。春日融融之气团团,乍暖还寒时候,倒也不算难熬。
沈淑慎终于思出对策, 一挥令旗, 棋子走了一步。岳昔钧稍觉棘手,略略思索, 也挥了一下令旗。沈淑慎侧首瞧了瞧谢文琼,只见她盯着棋盘饶有兴趣地思索, 便知她已然对岳昔钧的棋技有所欣赏, 暗暗有些不甘和心伤。
岳昔钧与沈淑慎你来我往,红日西斜,棋盘之上棋子一个个往外移去。沈淑慎咬着下唇, 掐着手指,蹙眉想了又想, 终究是将令旗一放,叹了声气道:“我输了。”
岳昔钧在对面看台之上抱拳,朗声道:“承让了。”
沈淑慎淡淡地对她点了下头,转而向谢文琼道:“殿下真要应她一句承诺?”
谢文琼点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沈淑慎试探道:“殿下先前不是不待见她么?”
谢文琼道:“士别三日, 当刮目相看。”
沈淑慎见她不愿多说,只好按捺下来, 不再多言。只是,沈淑慎心中莫名地有些伤感,好似甚么事情要不受控制地发生了,隐秘而又悄无声息。
岳昔钧又滚着轮椅到看台上来,笑道:“殿下切勿食言。”
谢文琼小声“哼”了一声,道:“本宫是这等人么?”
岳昔钧便道:“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恰此时,安隐回来,在帘外禀道:“殿下,公子,奴婢已然打点好了,瓦舍中人随时待命。”
谢文琼道:“甚好,用罢晚膳,便去看罢。”
沈淑慎道:“殿下要在府中用膳么?”
谢文琼心道:出去都出去了,不若尝尝外间吃食。
于是,谢文琼道:“去酒楼用罢。”
伴月忙道:“殿下,奴婢差人去清场。”
谢文琼点一点头,岳昔钧问道:“殿下喜吃甚么?”
伴月笑道:“我们殿下不挑嘴。”
谢文琼心道:谁说不挑嘴?还不是父皇不叫我们挑嘴。每样菜只准吃几口,不喜的不能不吃,喜欢的不能多吃,说甚么一来不可沉溺于口腹之欲,二来不可给有心人可乘之机。我原先爱甜爱辣,却这么二十余载吃下来,有些个偏好也给磨没了。
岳昔钧道:“原来如此。”
谢文琼也不反驳,去居室里换了行装。谢文琼出来时,岳昔钧只见幂篱从头至脚罩住了她的全身,只隐隐约约见到一个娉娉婷婷的身影藏在纱罩之中。
几个人上了车,往酒楼去。伴月所订的酒楼名叫摘星楼,乃是京城最高的酒楼,虽比不得宫中的高楼,却也是民间难得一见的。此时天色已然有些暗沉,楼中点了灯,便将斗拱阑干等精巧构件隐在了灯影之中,明暗相映,只衬得楼檐翼角高耸,直插天际,几欲乘风而去。
三辆车舆在摘星楼门前停驻,掌柜迎了出来,谢文琼扶着伴月进入其中,岳昔钧在她身后看了,心中笑道:我先前还想,她戴了幂篱,可还看得清路否,如今看来,果真需要人扶。
摘星楼清了场,但左右店铺却未曾清场,故而有许多人从户中探头来往、低声耳语。侍女、侍卫们拦在道旁,以确保无人可以接近谢文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