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昔钧本在谢文琼更衣时便一惊,她本立时要移开视线,但谢文琼心中又气又恨,脱得也是又快又狠,因而岳昔钧不及侧过头去,便见一片雪白的背撞入眼中。
岳昔钧不由吸了一口气,手捂胸口,冲口一阵猛咳,手中茶盏跌落床沿,水痕湿了一片。
岳昔钧本还在想“原来殿下是以为谢文瑶要坐实我等苟且”,但现下也甚么都想不得了。她头脑发懵,往日种种一并冲来,好似抓住了甚么,又似乎甚么也没抓住。
谢文琼伸手去取新衣,犹有余裕地侧首去关心岳昔钧道:“你怎样?”
岳昔钧说不出话来,只抖着手向谢文琼伸了伸。
谢文琼以为她要茶,刚往桌边走了一步,便见岳昔钧又摆了摆手。
岳昔钧抬起头来,谢文琼才发觉她一脸震惊。向来从容的岳昔钧,面上不曾有过这般剧烈的神色。
谢文琼不由笑道:“怎么,吓到了?”
岳昔钧向她不住摇头,终于止了咳嗽,嘶哑着嗓子道:“殿下,你近前来。”
谢文琼松松裹着新中衣,行至床边,弯腰附耳。
岳昔钧侧过头去,不敢看眼前一片细腻肌肤。她道:“殿下,你后腰之上……”
她用气声轻轻说了一句话,但那句话似如晴天霹雳,千钧为重——
“有一并蒂荇刺青。”
第112章 颐缁镇临终托孤女
谢文琼闻言也是一惊, 连忙褪了衣衫去看,但那刺青位置刁钻,她脖颈都扭得酸了, 也只隐隐见一抹青色, 看不真切。谢文琼的沐浴皆是由人伺候, 她如今想来,身边果真全是母后的人,故而诳她那处为胎记,也说得过去了。
谢文琼转了身, 背朝向岳昔钧, 问道:“在何处?”
岳昔钧伸手碰了一下,如蜻蜓点水, 一触即收。
岳昔钧心中大骇方定,便恍然想道:是了, 无怪沈小姐说殿下不能有子嗣, 原来是这个道理。这般想来,选我做驸马,一则是看我身子不利索, 不能圆房,二则便是要对我斩草除根, 好叫殿下身世的秘密带进棺材里去——不,公主陵寝的合葬棺开棺无事,合棺便炸,想必是有人在当中设了机关,穿了火雷引线, 故而合棺时棺盖一拉引线,便能将葬入其中的公主尸身炸得面目全非——这是等不及血肉腐烂, 便要她身上的刺青消失于世间!
岳昔钧同谢文琼俱都想道:既然是如此隐患,何不将刺青除去?便是用烙铁烫了,也好过终日提心吊胆。
只听门外有人声音清脆:“瑶儿前来谢罪。”
谢文琼穿好衣衫,冷然道:“进来!”
谢文瑶只身前来,施礼赔罪道:“瑶儿胆大妄为,还望二位皇姊恕罪。”
“你大费周章设计这一出,便是要我在她面前宽衣解带么?”谢文琼道。
谢文瑶道:“是,如此,二位皇姊才能解开心结,文瑶也就放心了。”
谢文琼轻哼一声,道:“这般说来,我还要谢你为我等分忧了?”
谢文瑶恭敬地道:“不敢。”
谢文琼道:“坐。你如何得知这一秘密?”
谢文瑶谢坐,道:“不知皇姊可还记得,我曾说过,我母妃师承一高手。这高手亦是皇后娘娘的师父——岳未央岳大侠。”
“若是说起陈年旧事来,那便还要从廿六年前说起了。”
二十六年前,岳城卢府。
公羊伯勤在卢瀚海和孔靖月的灵堂之上步步紧逼,要赵飞双吐出朔荇口音来。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旁侧忽而有人出声道:“住手!尔等睁眼看看,这是甚么!”
说话之人乃是那四个戴着黑纱幂篱中的一人,他撩开纱帘,露出真容,举起了手中玉佩。那玉佩之上雕着龙纹,飞龙口中衔珠之上刻着一个“谢”字。
那公羊伯勤定睛一瞧,立刻收刀行礼,道:“见过……”
他不知该如何称呼,持玉之人道:“吾乃太子,有吾作保,诸位还怕此间有细作么?”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皆道“不敢”。
闻傲霜望了一眼谢则清,她心中明白,谢则清假冒太子之名,就是不会放过在场之人。
果然,冲突消弭之后,谢则清令在场之人不得透露自己行踪,这些人在一个月之间便“死”得干干净净了。
闻傲霜与谢则清此番来岳城,一则是受友人孔靖月与卢瀚海之邀,见证岳山义斗,一则便是听闻岳未央携女来至岳城。夫妇二人本将谢文瓒托付出宫宫娥照顾,但宫娥夫妇病死,岳未央仇人上门,仓促之间携谢文瓒出逃,只留给闻傲霜一个暗号。闻傲霜同谢则清恐谢文瓒有闪失,便按暗号指引,来至岳城,却并未再见到岳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