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昔钧缓缓道:“若是你不愿分开,那便将我手足捆住,方才令人安心。”
谢文琼哪里舍得,只得道:“我去别处住便是。抑或有多余的床榻,在这屋中再置一个。”
于是,岳昔钧便睡在了新置的小榻上,谢文琼原本要让大床给她,却推脱不过,只得作罢。
二人分床而睡之后,果然安稳。但谢文琼却暗暗发愁,觉得并非长久之计。
谢文琼之前问过治好沈淑慎魇症的神医,但神医不知云游何方,竟一时不能联络上。
而岳昔钧的几位娘亲得知此事后,便由二娘开过方子,效果也是平平。
谢文琼道:“不若去岳城中叫大夫瞧瞧罢?”
岳昔钧沉吟道:“也好,我知晓一处医馆,听闻内中大夫医术高明。”
于是,岳昔钧和谢文琼便往城中去,安隐和伴月陪同在侧。
马车走出颠簸的乡间小路,渐渐上了平坦的官道。谢文琼撩开车帘往外看去,只见窗外渐渐少了林木,多了屋瓦,人语声也愈加嘈杂起来。
谢文琼放了帘子,不多时,赶车的安隐道:“小姐,到了。”
谢文琼和岳昔钧戴上面纱,一同下了车来。
这正是一处医馆,接诊的大夫把了脉,问道:“只是盗汗?”
岳昔钧道:“还伤人。”
大夫道:“心病。”
谢文琼问道:“如何医治?”
大夫道:“梦见甚么了?”
岳昔钧道:“杀人。”
大夫默默往后坐了坐,道:“真杀过人?”
岳昔钧迟疑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大夫心道:这女娃娃还杀过人?杀了人还好端端在这坐着,不被官府抓去,要么就是逃犯,要么便是癔症。
大夫道:“心病还要心药医。你们多开解开解,我开些安神滋阴的药,吃一段时日罢。”
谢文琼道:“好。”
谢文琼拿了方子,要去抓药,岳昔钧却道:“怀玉,我想吃对面铺子的糕点,劳烦你叫安隐帮我买一包,我在此抓药,可否?”
安隐正在马车处,伴月也候在门外等,因此谢文琼不疑有他,道:“我去给你买了便是,你爱吃杏仁酥,是也不是?”
岳昔钧道:“怎敢劳动……”
谢文琼不叫她说完,笑道:“这有甚么,且等着罢。”
岳昔钧便道:“多谢。”
谢文琼出去了,岳昔钧推着轮椅转到药房,药柜前只有一位女子在称药。
岳昔钧上前道:“荇菜二钱。”
那女子抬眼瞧了岳昔钧一眼,手上不停,道:“南荇北荇?”
岳昔钧道:“北。”
荇菜几不生于北方,多生于南方。而传说百年之前,朔荇地界一处池沼中生了荇菜,花开圣洁,因而被朔荇人奉为神物,“朔荇”之名也由此而来。
那女子闻言,伸手道:“方子。”
岳昔钧递了大夫开的药方,那女子照着方子抓了,仔细捆扎好,递给岳昔钧。
岳昔钧不动声色地接过那女子手中藏着的一个药丸大小的纸团。
谢文琼买了糕点后,见岳昔钧捧着药乖乖坐着等自己,不由笑道:“可等急了?”
岳昔钧道:“怎会呢。”
谢文琼举了举手中的纸包,道:“我还买了些给娘亲们带去。”
岳昔钧有些惊讶于她如此周到,由衷地道:“费心了。”
几人并不着急回去,而是在城中又置办了些东西,待到日头西斜,方才驾车离城。
马车之中,谢文琼道:“我瞧着这大夫开的方子,和二娘的也差不了许多,不知有无效用。”
岳昔钧道:“大夫既然说了是心病,想来还是要我自己挣脱。”
谢文琼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心病是关乎战场生死么?”
岳昔钧微微蹙眉,道:“恐怕如此。”
“我不懂甚么医术,”谢文琼道,“倘若你愿意同我讲讲,我是万分乐意听的。郁结于内总归不好……”
岳昔钧笑道:“若真说起来,二十多载的积郁怎能三言两语说完?”
谢文琼轻轻地道:“来日方长,不怕讲不完。”
岳昔钧温声道:“不错,来日方长。”
谢文琼适才那句话不过是试探之语,试探岳昔钧究竟还有无打算要赶自己走,听岳昔钧果真应下,她一时欢喜,身子往岳昔钧那里倾了倾,喜形于色道:“若轻……”
岳昔钧含笑道:“殿下肯为臣治病,臣受宠若惊。”
谢文琼道:“叫我怀玉。”
岳昔钧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岳昔钧看着谢文琼的眼眸,唤道:“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