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传来四娘的咳嗽声,还未等她言语, 门便打开了, 却是五娘走了出来。
五娘道:“在。”
岳昔钧笑道:“四娘这里好热闹。”
六娘遥遥道:“三个还好,便是三羊开泰。”
岳昔钧领着谢文琼往屋中去, 道:“我来了,不便是事事平安?更何况, 我不是独身来的, 凑一个五福临门。”
四娘笑道:“一个个都是灌了蜜的,哪里这么多吉祥话儿。”
六娘道:“你就该多听听吉祥话,省的一个人想东想西的。”
四娘以帕遮唇, 浅笑不语。
岳昔钧进了房中,见窗边花瓶中一枝桃花开得正好, 定然是今日新换的,便打趣道:“五娘又做花娘啦。”
六娘道:“你快少说两句罢,倘若惹恼了人,另一条腿也要断上一断。”
岳昔钧给谢文琼指点了凳子的位置,自己也坐下, 道:“五娘哪里舍得,是也不是?”
五娘只当作不曾听见, 冷着脸坐在角落里。
岳昔钧早习惯五娘的面冷心热、沉默寡言,笑了一下,便向六娘道:“六娘,我来寻你,是想请教如何做香粉。”
六娘黑白分明的眼珠在谢文琼身上滚了一圈,道:“是你要学,还是她要学?”
岳昔钧道:“六娘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嘛。”
六娘道:“我不教姓谢的。”
岳昔钧只道六娘素来清高,对谁都一副挑挑剔剔的姿态,却不想她对谢文琼是真有意见。
岳昔钧暗暗后悔,心道:早知如此,便不该带谢文琼来。
岳昔钧正要打圆场,谢文琼先开言道:“不知六娘可否赐教,为何不教姓谢之人?”
岳昔钧张嘴:“这个……”
“谢家人害我至此,”六娘冷声道,“我不犯律条,却因处罪人七族之列,就磋磨一生,可恨不可恨?”
谢文琼无言可对。
虽然娘亲们被发配时,谢文琼还不曾出世,但她也有些坐不住了,一则是被迁怒的气恼,二则是被训斥的不愉,总而言之,谢文琼霍然起身,道:“不劳六娘教。”
说罢,她转身便走,岳昔钧“哎”了一声,抬起了身子,又坐下了。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岳昔钧转向六娘道:“六娘消消气。”
说着,岳昔钧看向四娘,四娘会意,劝道:“六妹,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和此事无干,何必和她置气呢。”
六娘尤气道:“她是小姑娘,就不是谢家人了?龙生龙,凤生凤,那厮养的女儿,这般脾性,料来也不是个好的。”
四娘道:“‘冤有头,债有主’,下令九族发配的是其父,和她甚么相干呢?”
六娘道:“人说父债子偿,难道她就能撇得干干净净么?”
四娘道:“如此便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了。”
六娘道:“她自投罗网,便是上天旨意叫她替父还债,我等何必以礼相待。”
四娘叹息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动了她,必然惹上更大的麻烦。好容易和姊妹们有一处世外桃源,只求她能服服气气地离开,不透露半点消息,这一劫便算安稳度过了。”
六娘似乎有些被说动,别过头去思索,面上犹有不忿之色。
岳昔钧趁热打铁道:“六娘既然不愿见她,我日后叫她避着点你便是,只当无有这个人便罢。”
六娘道:“我瞧她对你倒算情根深种,你对她甚么意思?”
岳昔钧笑道:“这并不要紧,她总归是要走的。”
六娘点头道:“不错。”
岳昔钧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六娘没有阻拦,五娘在几人说话时便拿了四娘放在一旁的绣绷,顺着线绣了几针,此时正在默默拆线。
而四娘道:“钧儿,你把桃花瓣放在蒸笼之中,再铺香材于其上,再叠一层花瓣,如此几层铺好,蒸上便是。晒三日后研磨成粉,便是成了。”
岳昔钧道:“多谢四娘。”
她出了门来,见院门外身着玄衣的谢文琼徘徊踟蹰,问道:“谢小姐怎不曾走?”
谢文琼转过身道:“我……”
谢文琼一时因气而出门,出了门来气又平了,心道:六娘说得也并非全无道理,更何况她是岳昔钧的娘亲,我何必和她置气?
但又抹不下面儿来去赔罪,因此在院外踱步犹豫。
岳昔钧却不提适才不快之事,只笑道:“娘教了制香法门,谢小姐和我一同去厨房试试么?”
谢文琼松了口气,道:“好。”
二人便又往厨房去,九娘还在厨房中,向谢文琼讲了讲蒸笼怎么用。
谢文琼觉得新奇,一时也将在六娘那里的事情忘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