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府门楣瞧着十分干净,显然有人时常洒扫。匾额是块老匾,火痕犹在,字也看不太真切,但有修补上漆的痕迹,面上也擦得光亮。贴着的对子也是今年新题的,字句都合宜。
种种情状,皆示此处有人住了许久了。
府中有人应门来,是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而立上下,见到来人,问道:“诸位是?”
谢文琼问道:“敢问卢鸿雪可在此处否?”
那男子迟疑一下,道:“在。诸位寻他何事?”
谢文琼道:“我乃她京中旧友,听闻她受了伤,特来探望。”
那男子更加迟疑,复问道:“不知阁下怎生称呼?”
谢文琼道:“我姓沈。”
“原来是沈姑娘,”那男子道,“恐怕沈姑娘寻错门了,你要寻的卢鸿雪并不在此处。”
谢文琼道:“先时不是说在么?怎的又不在了?”
那男子道:“鄙人正是卢鸿雪。”
谢文琼心中一惊,问道:“恕我冒昧,令尊名讳可是上瀚下海,令堂可是姓孔?”
卢鸿雪道:“不错,你怎知我爹娘的名讳?”
谢文琼道:“我祖父曾与令尊令堂有过一面之缘。”
卢鸿雪问道:“令祖父是?”
谢文琼道:“讳上正下儒。”
卢鸿雪拱手道:“原来是丞相之孙,失敬失敬,请进来说话。”
卢鸿雪请谢文琼一行进到府中来,谢文琼见府邸干净整素,实难想象此处廿年之前曾被大火所毁,也不知复建花了多少功夫。
谢文琼打发其余人在别间等候,自己和卢鸿雪独入正堂。
关了门,谢文琼冷不丁地道:“卢公子可认识岳昔钧此人?”
卢鸿雪摇摇头道:“不曾听说过。”
谢文琼似乎是随口一提,转而又道:“祖父时常称赞令尊令堂的义举,也着实令我佩服。如今有幸得见卢公子,能窥得令尊令堂之风范。”
卢鸿雪道:“沈小姐谬赞了。”
卢鸿雪似乎想说甚么,但谢文琼没给他这个机会,问道:“只是不知卢公子现下做甚么营生?我也好说给祖父安心。”
卢鸿雪道:“不过是打理打理父母的家业罢了,我也算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劳相爷挂心。”
谢文琼道:“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卢鸿雪道:“沈小姐但讲无妨。”
谢文琼道:“卢公子失怙恃之时,又失老仆,年岁尚幼,是如何活下来呢?”
卢鸿雪苦笑道:“不过是运道极佳,遇我父母的朋友收留,认作义父义母这般长大便了。”
谢文琼点头道:“原来如此。只是听闻贵邸曾走水,老仆又死得蹊跷,不知个中可有缘故?”
卢鸿雪叹道:“我自知其中必定有鬼,只不过日久难查,也只得宽慰自己‘冤冤相报何时了’罢了。”
谢文琼默然。
谢文琼实实地想不通:岳昔钧假托卢鸿雪之名,是何缘故?
卢鸿雪道:“感念相爷与小姐关怀,小姐到此,就是为了见一见卢某么?”
谢文琼道:“游山玩水路过此处,不请自来,还望卢公子莫嫌叨扰。”
卢鸿雪道:“怎会,小姐到此,蓬荜生辉。想来小姐一路辛苦了,卢某打点客房,请小姐暂歇。”
“那便有劳了。”谢文琼客客气气地道。
如此,谢文琼弃了客栈不住,在卢府歇了下来。
夜半,一只信鸽悄无声息地振翅而飞,在夜幕之中只有眼力顶顶好的人才能瞧得出来。
谢文琼临窗而立,吩咐道:“追上那只信鸽。”
手下为难道:“殿下,恐怕有些困难。”
谢文琼道:“那就打将下来!”
手下领命去了,不多时便抱着信鸽回来。谢文琼解下鸽子腿上的信件,心道:留宿之夜,夜半送信,必定于我有关,看便看了,算不得冒犯。
她自我开解一句,展开信件来,只扫了一眼称谓,便在心中冷笑不止。
只见,信件右上角,工工整整地写着——
昔钧兄台下。
第57章 衍三问文琼掷豪赌
谢文琼再往下看去, 只见信上写着:
【昔钧兄台下
日前晤叙,欢忭何似。今日京城客至,称沈丞之孙, 兄警之惕之。
春寒料峭, 燕不北归, 望自珍重。
卢鸿雪顿首】
谢文琼心道:此人果真便是卢鸿雪。我先前还疑心是否他扯谎,为岳昔钧遮掩身世,实则岳昔钧真为卢鸿雪也未可知——哪知岳昔钧果真诓骗于我!看信上所言,岳昔钧几日之前与他会过面, 想来正在近处, 我也算是找对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