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荷乐忍笑到浑身触电。
魏参沉默。
刚洗完澡,身上还有点潮湿,嗓子却很干:“她,在演,我?”
我是那样走进来的?在她眼中我是那样的?像戏台子上的老将军那么夸张走进来?
魏参的内心有一万只袋鼠在打拳击,但他很会控制,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在复盘碧海蓝天的事?姓朱的跟浴场他们有人在盯,细节警察不方便告诉我,忘了就行。”
这么一演,谁他妈还忘得了?
作为早他二十分钟进场的观众,苑荷乐深深同情魏参,想拍肩,仰望下,往边上挪挪缩回手。
“魏队,你有怀疑过宇宙存在的合理性吗?”
魏参:……
苑荷乐耐人寻味脸:“现在,该是你怀疑的时候了。”
魏参果断站起来叫停:“十一点多了,别玩了,赶紧回去,冯笑!”
袋鼠人浑浑噩噩地走向阳台,同手同脚,苑荷乐小心凑近商明漪身边:“明漪,训练结束了吗?你该睡觉啦。”
一面对人,商明漪就恢复了注意力不集中的模样,她随便点头:“噢,你再问我一个问题,问我于喜莉砸我的台球是什么颜色的。”
“于喜莉是谁?”苑荷乐懵逼。
商明漪鼻子深呼吸,眼睛快速眨动,双手在腿边开始抠衣服,魏参眼神一凛,快速道:“于喜莉砸你的台球是红色的。”
无需多问,魏参立刻从刚才这段对话中分析出了内因。
每天结束后复盘当日见闻,事无巨细,在患者幼年时期不可缺少,要一遍遍反复询问患者,到他们说出正确的答案为止。
正确或不正确,在于患者千奇百怪的应对,而商明漪摇头:“不,是绿色的。”
魏参的目光有所软化:“对。”
有种想为她鼓掌的冲动。
在商明漪更小的时候,她的内心世界之于父母来说,是一片汪洋大海,商汀兰和黄德阈要在大海里找到一颗比巴卜、一根胡萝卜、一个小鲤鱼水杯。
商汀兰去幼儿园接她:“水儿,你今天中午吃了什么呀?”
商明漪挣开她,到处跑,紧急抓回来,重复问题,她稚声稚气地说:“吃了鱼。”
其实吃的胡萝卜。
“噢。”商汀兰勉强微笑,“还喝了什么呀。”
商明漪对着天空中的一只小鸟出神,好一会儿亲了妈妈一口,说:“喝了啤酒。”
其实没有喝任何饮料,幼儿园老师只敢喂她水杯里的水。
她并非抗拒回答事实,只是在她的这片心海,丢进一粒石子,可以开出一朵花,万物没有必然的对应关系,她只知道动词+名词的组合,听懂了,再从海底淘出另一个名词,交差。
此类干预持续到商明漪上一年级。
有一天,她突然对黄德阈说:“爸爸,容儿想尿尿。”黄德阈不信邪,去换尿不湿,的确已经污了要换。
天知道让商明漪理解‘别人’、‘想’干什么,有多难。
黄德阈与妻子欣喜若狂,一度忽略了,商明漪是怎么读懂一名婴儿的意愿。
直至两个孩子相继健康长大成人,商汀兰才叹息着,满足而忧郁:“这俩孩子,好像心灵是共通的。”
黄德阈不甚在意:“通的,不是更好?本来就是这个念想。”商汀兰便没继续说。
“你没有错,是我记错了。”
魏参声音很低,也很轻,轻飘飘的,魁梧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山矗立着,眸色幽暗,不知想些什么,商明漪亦美得好似不在人间,她嘴唇微张,茫然,潋滟如湖水的眼波燕子般轻巧,在魏参鼻梁上掠过。
苑荷乐夹在中间,悄悄往后退一步。
两个人的电影,她一路人甲不应该有姓名。
谁来告诉她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笨蛋美什么时候才能立法保护啊摔。
张启红带组员走访邻居,刻画出了钟智的形象。
游手好闲,眼高手低,懒,对爹妈不算忤逆,但也绝称不上孝顺,粗着嗓子吼是常态,经常听他家叮里哐当的,学生时代还收敛,高中肄业后更放肆,一回家就是要钱,不给,硬翻他妈的嫁妆箱子。
魏参决定上午十一点左右,快吃午饭了,再过去找钟以肃。
所有人挤在小宾馆,张启红见冯笑跟苑荷乐也来凑热闹,隐约不满。
苑荷乐挽着商明漪上前,自我介绍:“张警官,我是明漪的朋友,她是不是要换衣服,唔,因为一点特殊原因,我得帮她换,别人可能不行。”
女警连夜买来露西的原版穿搭:紫色小香外套、渔网袜、包臀裙、高跟鞋,装饰是假祖母绿染色耳钉,金属鱼尾夹等,力求和照片一致。
张启红拿出装衣物的袋子,把商明漪从头到脚看了一圈:“就是这个项链啊……在钟老头颈子上戴着,小魏,你千万记着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