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倏忽响起系统几年如一日,无悲无喜的声音,姒云一动不动凝望向远山落日,许久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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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有心事?”
三日后,作别洛邑,返回镐京的路上,见她一路寡言少语,赢子叔忍不住问出声。
姒云收回远眺的目光,沉吟片刻,摇摇头道:“一直忘了问你,那日怎会突然出现在魈山?是随我二人进的山?”
赢子叔眸光忽闪,摇摇头道:“不瞒夫人,实则是大王料到子伯性子耿直,晋侯又老谋深算,怕他应付不过来,是以特地让属下尾随你二人后头,只不如侯府,而后直接赶去事发之地。”
“原来如此。”姒云轻一颔首,想起那柄揣在袖里许久的柳叶刀,掏掏袖袋道,“说起来,那日我在洞中捡到一物,看着有些像我之前画过那柳叶刀。你且看看,是大王将图纸传到了晋国?”
赢子叔接过她递来的柳叶刀,眯眼一看,脸色骤变。
“怎么了?”姒云跟着直起身,颇有些紧张地盯着他。
赢子叔将柳叶刀摊开在掌中,另一手示意她看向刀柄下方,沉声道:“夫人看这儿,可觉得眼熟?”
“这是?”看清刀柄下方的纹样,姒云双瞳一缩,“仙鹤纹?那些锦衣客?!”
彼时在潼水畔,他们遇到了两拨刺客,一拨是以子月为首的殷商旧人,另一拨身份不明,唯一的线索便是盾牌和长刀上的仙鹤纹。
现下看来,那第二拨刺客莫不是晋侯派来的人?
先是皇父婉,再是晋国夫人,皇父和晋侯老谋深算,必定早已看出周王不满他两人只手遮天,想要夺权,可……姒云目光忽闪:“如今大王下无子嗣,若是刺杀成功,他们要如何防范天下大乱?”
嬴子叔目光微沉:“夫人此话倒是提醒了在下。”
姒云不解:“怎么说?”
嬴子叔回身远眺西方,沉声道:“若是大王下无子嗣,下一顺位的继承人应是大王的手足兄弟。”
姒云陡然回神:“你是说,姬余臣?”周幽王百年后继承大统的周携王?
“夫人可知,”嬴子叔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直呼其名,颔首道,“与晋、卫两国同时接壤的还有第三个诸侯国?”不等她出声,又道,“鄚国,正是公子余臣的分封之地。”
姒云的眼睛瞪得浑圆。
彼时在洛邑,得知殷商旧人的计划时,她曾问过子月,若是刺杀周王的计划成功,天下不再共主,他要如何避免天下大乱,如何达成他心心念念的安平盛世?
对方三言两语扯开话题,她也没有追问。现在再看,鄚国亦紧邻卫国,殷商旧人的幕后,莫非也是那位看似无欲无求的公子余臣?
若如此,潼水畔那两拨刺客,是巧合,还是本就为互相照应?
大宰皇父和许国即将联姻,那些锦衣客的节节败退,是因为许国众人武力超群,还是为许姜之故?
“夫人,怎么了?”见她脸上神情阴晴不定,嬴子叔沉声开口。
姒云倏忽回神,待心中翻涌稍稍平歇,摇摇头,又从袖中掏出一枚细心收纳的云纹簪,轻道:“公子风不告而别,我在她枕头底下发现了此物,想来不是留给我。子叔若是不弃,不妨收起来。”
嬴子叔身子一僵,身下马驹自在踱出好几步,他才陡然拉紧缰绳,回眸望来。
窗上多出一枚云纹簪,沾了落日余晖,正绽出熠熠光芒。
他目光微沉,握着缰绳的手愈发用力,却始终没有松开。
姒云眺望夕阳许久,像是自言自语般淡淡道:“若是大王问起魈山之中可有遇见旁人……”
“间不容发时,属下正好赶到。”嬴子叔背对着辇车,沉声开口,“洞中不曾出现什么白衣公子,夫人和属下亦不知什么岚水村。”
姒云黛眉微挑:“如此甚好。”
待到夕阳敛去最后一抹余晖,姒云收回目光,转又朝向嬴子叔那侧。
窗上空空荡荡,早不见银簪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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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子叔!这儿!”
一个月后,秋色渐浓时,镐京城外十里长亭,垂柳依依如故。
苦等几日不至,远远看见漫天尘土飞扬,召子季眼睛一亮,不等他们近前,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子季?”
嬴子叔远远眺望长亭方向,见没有御辇的踪影,下意识回眸看向帘幔半开的车窗,压低声音道:“怎就你自己?大王和子仲呢?”
“大王?”召子季眨眨眼,一脸无辜道,“大王不在镐京,去岐山了。”
“岐山?”姒云自帘后探出头来,不解道,“为何突然去岐山?”
召子季挠挠头,扁扁嘴道:“夫人你有所不知,听闻晋国方向传出地动之事,大宰不让人追查,反而怂恿朝臣上奏,说此乃岐山之祸,只因岐山崩后,大王不曾回岐周祈禳,才会酿成今日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