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夫人,此曲何名?”
欢呼声此起彼伏,依稀有人在问她话。
姒云陡然回神,正要转身,周王忽地站起身,掷下手中杯盏,拉住她手腕,不顾众人侧目,往月华如水的浅滩方向疾步而去。
篝火近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同无事发生般,欢歌笑语,饮酒作乐如故,仿似要通宵达旦。
“子叔,”人群之外,召子季的视线紧紧跟随愈行愈远的两道身影,面露担忧道,“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现下?”嬴子叔收回目光,瞟他一眼,淡淡道,“惹恼了大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踟蹰许久,召子季一跺脚,挠挠头道:“我去营帐,省得那小子惹是生非。”
“罢了!”嬴子叔朝篝火方向努努嘴,“歇着去,我替你去看着。”
“哥!”
“打住!”卖乖的话还没说出口,赢子叔一掌拍在他脸上,一脸嫌弃道,“省着些。也别光喝酒,留心些皇父二公子。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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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滩另侧,秋月洒下满池潋滟,风里若有晚桂飘香。
周王箭步如飞,姒云很快上气不接下气,拉住他手腕,回身眺望篝火方向。
只见其人,不闻起声,诸侯百官已在数里开外,欢闹声几不可闻。如是距离,怕是召子季也听不清他两人的话。
她看向低眉垂首的眼前人,而后抬起被他拉住的右手,看着他的眼睛:“大王这是何意?”
周王抬起头,拉着她的手愈发用力,眸中映入此间月与月,潋滟如见横波入鬓流。
“朕……”
“嘎!”
周王正要开口,林里陡然惊起一只寒鹊。
周王如梦方醒,倏地松开她的手,环顾左右。
篝火已在遥处,孤灯摇曳的马厩却近在眼前。
他侧身朝向马厩方向,侧过头道:“云儿不是想骑马?趁今夜月色正好,朕教你骑马,如何?”
月下秋水正潋滟,如同谁人的心事,藏在茫茫碧波下,不可触,不可知。
姒云轻眨眨眼:“只是为此?”
月华勾勒出他修颀而分明的侧影,瞳仁落在不见光的暗处,一眼看不分明。
“再过几日便要回京,怕时辰来不及。”
姒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马厩方向,少作沉吟,颔首道:“有劳大王。”
星河潺潺月相随。
不多时,两人抵达灯火寥落的马厩。
得周王示意,值夜的宫人退身离去,除却骏马喷鼻,夜鸟孤啼,四下里杳无人声。
“这是?大王的马?”
见周王停下脚步,姒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马厩内。
食分粗细,马分高下。眼前这匹枣红色高头大马,浑身膘肥体健,鬃毛油光水滑,一眼便知是千百匹马中的头马。
姒云心生欢喜,学旁人模样,想要摸一摸它的鬃毛,哪知那马驹颇有傲气,见陌生人靠近,前蹄一跺,脖颈一撇,垂睨许久,喷出两个响鼻,一脸不耐地偏过头。
“呀!”
精粮枯草应声而起,姒云被唬一跳,下意识退身闪躲,哪知地面并不平整,一脚踩空,整个人失去重心朝后倒去。
“小心!”周王瞳仁一缩,张开双手箭步上前。
回过神时,她已被周王扶稳在怀中,一手紧握她手腕,一手撑住她后腰,吐息自头顶上方洒落,随同沾了月桂清香的晚风,徐徐拂过面颊,漾过心尖。
心上如开繁花絮柳,长风一吹,便沸反盈天,乱了秩序。
秋月羞遮面,晚风总多情。
不知是否错觉,周王握着她的手愈发用力,腰上的触感愈发分明。
正不知如何是好,柔软如同蜻蜓点水的触碰停留颊边,一触即收,迅得仿似秋夜虚妄,她一瞬错觉。
后知后觉那柔软是何物,姒云颊边生燥,陡然转过身。
周王于同一时间松开她的手,别开脸,略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而后退身一步,一眨不眨盯着一脸俾睨之姿的高头大马,若无其事道:“它名唤赤练,性子极傲,除朕之外,任何人都不让骑。”
不看姒云神色,他大步走到赤练跟前,喂它吃了些精粮,而后一边轻抚它鬃毛,一边附耳嘀咕。
姒云听不大清,只依稀听见“若是伤到”“要你好看”等字眼。
不多时,周王结束“教育”,退至一旁。高高在上的赤练马不情不愿睨她一眼,喷出个响鼻,倏地低下脑袋,似乎是允她靠近。
姒云两眼放光,立时将片刻前的旖旎抛诸脑后,学周王模样,摊开掌心,小心落在它头上。
“热的!”温热的触感传来,姒云脱口而出。
还没意识到内容之谐噱,周王扑哧笑出声:“说的什么话?凉了可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