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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说是冷静,江平野最后还是约了肖楚去了南山。南山上有一片水杉大道,之后便是一片蜿蜒山路,几乎可以俯瞰到城区的风景。这个时候山路上没什么人,正适合骑摩托跑山。
摩托车是半年多前买的二手仿赛,江平野不是专业的,摩托车也是随便玩玩,偶尔骑出来放松一下,所以也就没对性能还是新旧有太高的要求。
肖楚的摩托车也是一起买的,那个时候两个人拿着压岁钱往车行一转,还没十分钟就一人相中了一辆车,又花了十分钟试车和付账,提车走人的时候还听到老板和和隔壁调侃:“遇到了两个清澈愚蠢的大学生。”
清澈和愚蠢大抵都给肖楚一个人占了,秋寒料峭的天气身上也只穿了件T恤,头顶的绿毛迎风凌乱。他捂着嘴打出了一声巨大的喷嚏后,吸了吸鼻子抱怨道:“A市这什么鬼天气,降温降得这么快。”
江平野瞥了他一眼,评价道:“你太虚了。”
肖楚不服:“你这就是在挑战我作为男人的尊严了!我强壮得不得了,一天能吃八顿饭!”
江平野白了他一眼,嗤笑一声:“你先别抖,也别把手放我排气管后取暖。”
沈颂心虚地缩回了手,搓了搓胳膊上被风激起的鸡皮疙瘩,嘴巴还是硬的:“谁抖了!多骑几圈就热了,我们比比看谁先到山顶!”
江平野扫了他一眼,合上头盔,下压的背拉出一条有力的弧线,手臂上的肌肉紧紧绷起,整个人宛若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红金色的水杉茫茫铺开好一大片,延伸至看不见的远方。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响彻寂静无人的大道,拖着车尾的气驶向远方。
山风从耳畔喧嚣而过,像是破碎的呼吸,夹杂着清新的草香扑面而来。
驶出水杉大道,环绕过外围的盘山公路,城市的高楼逐渐远去,变作沙盘上的一角。远山的雾气氤氲,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轻纱,如同水墨画中轻描淡写的一笔。
江平野率先骑到了山顶的亭边,长腿勾下了支撑踏板,摘下安全帽往油箱上一放,半倚着车挑衅似的看着姗姗来迟的肖楚。
江平野说:“你输了。”
肖楚摘下头盔,像沾水的小狗一般甩了甩头,说:“就不能放个水给个面子吗!”
江平野没有搭理他,拿出后轮箱子里的水罐了一口,眺望着山下的城市和广袤的土地。
肖楚把车停好,凑上前来和他并肩而立,背手从箱子里顺出了一瓶水,毫不见外地与江平野的瓶子一撞,问:“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车都骑得这么猛?”
江平野偏过头看向肖楚,语未出意先至。
“是不是想否认?还是想问我为什么知道?小舅舅,我俩从小光屁股坦诚相见的交情,你一个眼神我就能知道你要讲什么。”
肖楚话糙理不糙。他俩的父母工作忙,一两岁时便一同被送到了肖楚外婆、江平野奶奶家,两个人从穿开裆裤的年纪便在一起生活,从最开始相互争抢玩具,到后来江平野爱答不理、肖楚单方面死命撩拨,再到后来江平野初中被小姑娘围堵表白、肖楚舍身救舅……这么多年过去,肖楚敢说除了江平野的爹妈,没人比他更懂江平野。
从今早江平野打电话喊他出来时,肖楚就觉得有些不对。虽然江平野的语气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温度,但肖楚的直觉告诉他江平野心里有事。在见到本人后,这个直觉被彻底验证。
非要说的话,应该是舅甥之间的默契吧。
肖楚琢磨了几遍,越想越感觉有理,心道血缘真是天底下最奇妙的东西,别人都看不透的冰块脸在自己这无处遁形。于是傻呵呵地咧开嘴笑了。
江平野嫌弃地收回目光,说:“你这么厉害,不如自己猜猜看。”
“这哪能呢,万一真给我猜到什么不得了你又不愿意说的事,我岂不是要曝尸荒野——哦,这就是你今天喊我来南山的目的是吧!小舅舅,我们可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竹马,人不可以这么狠心的!”肖楚开始乌拉乱叫起来,水瓶里的水都被他溅了一地。
江平野抬手顶住矿水瓶底部,往前一拖,瓶口磕上了肖楚的牙,堵住了他嘴里乱七八糟的话,只发出了可怜的“呜呜”声。
“你真的很聒噪,肖楚。”江平野的语速很轻,说完这句话后稍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一直到半分钟后,他才略带犹疑地说了下去:“不过,确实是有一件事情。”
肖楚把自己的脑袋挣开,眼睛都亮了几分。
江平野斟词酌句地说:“如果有个人,你知道他的目的……知道他的接近别有所图,而你又控制不住地对他一再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