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赋格(71)

作者:氯化樱花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我是被董玮仁诱导着这么说的,我想和他玩一玩,想让他生气。凭什么呢,他不肯多爱我一点,那我就也去爱他之外的其他人。果然他听信了我的话,把我折腾个半死,警告我不准再见童圣延。于是我又快乐了,我的一句话就可以让他浪费一晚上时间只为惩戒我。

凌晨我醒过来,听到他在对我说话,是对我身体里藏着的另一个人说话。这种感觉有点微妙,小时候我见过我妈像这样对她肚子里的小孩说话,所以董玮仁让我觉得我也孕育着一个生命,一个死去的人即将从我体内重生。

董玮仁知道我醒了,他看我的神情里带一点歉意,马上又问我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我知道他是想问他让我喝下去的符水有没有起效。我没有告诉他这种东西我从十岁的时候就在喝,那是我妈去磕头求来的,她在庙里对着七位神仙磕头,把能求的神仙都求过一遍,最后求回一张符,烧掉化在水里让我喝下去。

我不知道她求的是什么,更无从知道它是不是灵验。反正我妈这些年里又拜过不少神仙,还有一个小房间专门用来养小神仙。说不定那个人始终不肯出现是因为他早就被我身体里数不清的业务互相冲突的神仙打死了。董玮仁问我几遍有没有头晕头痛,我说没有,我明显看出来他失望,我也一样失望,我也想要重生一次。

我可能是相信了董玮仁的说辞吧,那些说得头头是道的什么人的轮回,徘徊在世间的灵魂与寄生于植物或者人偶上的灵魂。我没试过寄生在其他什么东西上,也可能是我试过但我已经没有了这部分的记忆。董玮仁给我讲一本小说,一位日本贵族少爷转世为泰国月光公主,像一个父亲在给他未出世的小孩讲那种胎教故事。他很相信这些虚构故事,或者也不是相信,只是他会用一切能找到的证据来为他信任的东西背书。

我想我没有信任的东西,我不太需要。让我去做一件事也用不着什么复杂的理由,秋天一片叶子落在湖面上,我吞下装在塑料袋里的蓝色药丸。如果叶子没有落在湖里而是落在地上,那我可能就把药丸塞到其他人嘴里。

事实上我并不想和童圣延玩这种出轨游戏,他是个很麻烦的人,有本事把每件事都做得拖泥带水,我也无可避免地被溅一身。我当然可以让他从此不出现在我面前,我有本事讨人开心,就有本事让人永远消失。但我大概还是舍不得吧,我还是喜欢他的,尤其是在他喜欢我的时候。只是我的喜欢一定没有他那么严肃,他每次看我最后都看出一种悲悯,好像我在做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我被他看得也在一瞬间怀疑自己,像是我真的做错了什么。

我的人生选择——如果我真的有过这种东西的话,那也就是我在机场拒绝了他的告白。我说我不会和他一起去美国。然而我并不认为当时我同意或者拒绝能够对我的现在产生什么影响,它顶多是绕了一段路,说得更好听一些,多出一段柔软的回忆。没有人能保证我去美国过了那个平安夜后面对的二十二岁会比现在好。我很容易满足,我得到的角色已经是最好的,也没有很多角色可以让我选择。

我心中的每个决定都是轻薄的,它们影响不了什么,改变不了什么。童圣延和我完全相反,他把它们看得太重要了。我对他说我想要做他的小孩,他就用那种惊悚到无可适从的眼神看我,好像在认真审视自己是不是有资格做一个父亲。他有,他一定有。我看着他的脸突然感到悲伤,悲伤和快乐和期待混合在一起,让我胃底隐隐作痛。他真复杂,他对我来说有好多个身份,我们曾经做过短暂的朋友,是彼此的初恋,但他现在开始恨我了,对不起,让我把时间倒回去怎么样?让我做他的小孩,如果我在他的爱里完整地重新长大一次,那我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求着每一个人让他们爱我。

事实上我早就看到了他放在口袋里的药丸,但他居然不用在他自己身上,也不用在我身上。他总是在这种时候又胆小地退缩。

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没有用过药,董玮仁有时候心血来潮找几个小男孩一起,让他们老老实实站成一排,挨个往他们屁股上打一针。我坐在旁边看热闹,就像宅斗剧里的大婆角色,一杯茶拿在手里放到冷也不会喝一口。很快他们一个个眼睛就红得像吸血鬼,只剩下我一个清醒的人。我看到其中一个人往自己脖子补了一针,第二天他就死在了酒店的泳池里。警察来找我问话,我说不知道,我不认识他,我是个无辜的旁观热心路人,只是比较倒霉,第一个发现他。“他用了药吗?”警察问我,“他用了什么药?”我好奇怪,为什么要问我,难道我这张脸看起来很像懂这些吗?“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更没有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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