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打量这个房间,原始的家具,深灰色的厚窗帘,茶几上放着几个玻璃杯和纸杯,冰箱上什么都没有,没有那种庸俗难看的,作为旅行证明的冰箱贴,更没人在上面手写座右铭一般的蠢货文字。他再一次确定这里一点都不温馨,又稍微放心一些。
走之前他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烟灰缸,铜质,一片叶子的形状。差一点就顺手带走。他在想今天带走,过几天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找借口来还。这个想法马上被他自己否定,去他妈的怎么还用得着这么麻烦,他大可以直接闯进去,谁还能拦得住他?
原本他没准备再去敲一次门的,至少早上是这样。本来之前那一次也算不上是他想去,他怕他如果不去的话座钟就要砸到徐翼宣头上,谁能想到徐翼宣一个人就弄出互殴的动静?但晚上他开始坐立不安,想去敲门又临阵脱逃,一个人喝掉半瓶伏特加,跑到阳台抽烟,抽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回房间拿来酒瓶,用酒瓶一下下敲围栏,像动物园的猩猩在敲铁栅栏呼唤饲养员。
饲养员好像听不到,不来看他。他不高兴,手上力道没了准,酒瓶就被他砸碎,手里只剩一个玻璃瓶颈。这时候徐翼宣总算从屋里走出来,他看到了他,高兴地晃一晃手里的瓶颈。
“你干什么呢?”徐翼宣问他。
他不回答,把瓶颈随手扔到地上。说你接住我,我要过去。
“你不能走门吗?”
“……我不想走门,我就想翻阳台。”他笑。开玩笑,谁家偷情是光明正大走大门的。他那天在席间听代照辰给他讲圈内八卦,一个制片人出轨导演的老婆,掌握了两个人行踪的导演浩浩荡荡带着一行人踹开酒店大门,制片人吓得衣服都没穿就爬出窗外,踮着脚尖踩在空调外机上想要等导演搜完房间。楼下的人会看到一个光着屁股的倒霉男人难看地扒着外墙,下一秒空调外机松脱,他从十六楼摔死在一楼的水泥地上。
童圣延两只手同时撑住围栏,突然又冒出新的主意:“要不你过来怎么样?”
“……我就不能走门吗?”
“我不想让你走门。你跳过来,我接住你。”
“我不跳。”
“跳过来。”
“不跳。”
徐翼宣是在说他不会翻阳台,不可能做这种神经病事。童圣延却觉得他说的话里藏着隐喻,其实是在说他不会从这一边跳到他那一边。徐翼宣有的时候会纵容他的胡闹,有的时候则怎么都说不通。
徐翼宣要转身回去了,童圣延着慌地喊他站住,一只手撑着围栏毫无犹豫地跃起,可惜落地动作就不怎么帅了,差点手脚同时着地,还带倒了阳台上的一盆花。他管不了那么多,从后面圈住徐翼宣的腰,把他拉进怀里。“我让你站住。”
他下巴抵着徐翼宣的后颈一路推他进房间,客厅里灯光明亮,明显有人打扫过,花瓶碎片都不见了。地上放着两箱水果和一把美工刀,他想起来董玮仁打的那个电话,他买的水果到得可真快。那徐翼宣就是在拆快递的时候听到他在隔壁敲酒瓶的,他居然没把刀一起拿出来。
“你要吃吗?”徐翼宣问他。
他愣一下,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地上的莲雾和芒果。“不吃。”他先说,马上又改变主意。“吃。”
他没想到下一个剧情竟然是他坐在沙发上看徐翼宣削果皮,清洗过的挂着水滴的水果,被削掉一层长长的皮。他盯着看,心里默默地想这一条果皮是领带,这一条是衬衫,下一条是皮带,接下来是裤子。徐翼宣把一个芒果完整地削好放进白色陶瓷盘里,并不知道童圣延在心里也把他一点点剥光,更不知道童圣延此时非常希望他可以变小,变成一块鲜艳的蛋糕赤裸着躺进盘子里。
莲雾的皮要比芒果薄很多,削下来半透明的一层。小女孩的蕾丝胸罩和内裤也不过如此吧。徐翼宣也很适合,这些年里有没有人试着给他穿过女装?那一种清纯到圣洁的白色欧根纱连衣裙,不是处女都不好意思穿上身。背后一个巨大的蝴蝶结,拆开它等于拆一个礼物。垃圾桶里全是水果皮,每天有一万个处女被迫失身。
“你今天去了哪?”童圣延问他。白天去工作,晚上还能回家削水果。大明星日程不够忙,是不是快要被淘汰了?
徐翼宣把水果切成小块,回答:“谈点工作。”
“什么工作?”
“去看时装秀,品牌的春夏发布秀。”
“在什么地方?”
“东京。”
“什么时候?”
“三个月之后。”
有问有答,童圣延一时间没有更多问题要问了。徐翼宣起身去把水果刀放回原位,顺便从冷藏室里拿出半盒剩下的樱桃,又打开冰箱冷冻室查看有没有剩下什么速食,找到汤圆和煎饺,问童圣延要不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