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翼宣很诧异：“明天中午回去？”
“嗯。中午一点的飞机。”
“……那你就回来过个夜？”
“我不知道啊。我同学都约会去了，那我说我也得回来约会。自己待着多没意思。你之前肯定没在机场过过平安夜吧？”
徐翼宣骂他神经病，不会有人来机场过平安夜的。飞十三个小时来机场过平安夜的人更是绝对不可能有。
童圣延不生气，笑着在地上坐得更踏实：“那你今天不就见到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你没好好学习肯定不知道。世界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路。之后过几年，说不定就很多人都来机场过平安夜……”
这就是恋爱，他一分一毫都没有怀疑过。他们在机场待了一夜再加一个上午，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后来都困了，不再说话。他眼睛都快睁不开，跟着徐翼宣去买咖啡，坐在位置上看他的背影。徐翼宣只是把两杯加冰拿铁放到桌上，就足够他喜欢他喜欢得要死。
可是快没时间了，他还没想出要来点什么不一样的。要不要告白呢？他之前还看不起告白，说是没用的仪式，现在又动摇着觉得他应该说。可是他之前早就说过好几次了不是吗。喜欢你，我喜欢你，这几个字在徐翼宣那里恐怕都失去了实际的意义。
“你和我一起走怎么样？”他问。
“嗯？”
“我给你买票，你和我一起去纽约过圣诞吧？时差十三个小时，我们飞过去，正好是圣诞。今年我们能过两个圣诞。你带护照了吧？”
他好紧张，又要假装不在意，好像这只是自己一时兴起的提议，被拒绝了也没什么关系。徐翼宣应该有很多合理的理由拒绝他才对，比如说他的签证过期了，他要回公司练习，甚至是要回去准备考试，什么都可以——就是说他可以说谎的，如果真话说出来会让听的人显得太可怜的话，那说谎也是没关系的。
第35章 6
一颗苹果。
童圣延认为自己的初恋是一颗平安夜的苹果，它好漂亮，他精挑细选，一点伤疤都不要有，被他藏在背包里漂洋过海，只想作为告白的最后一枚甜蜜清脆的句号。清脆，他想象中的他的告白一定要是生脆利落的，咬一口会溅出果汁。可是他的告白最终没有说出口吧，就像他的苹果最后烂在了背包里一样。
拿起腐烂的苹果时手指上的感觉很像拿起腐坏的动物尸体。一只仓鼠，死在床头柜后好久，大扫除的时候终于被找到，拿起它，手指像嵌进绿色的花泥里，捻一下就碎掉，蒸发掉了大部分水分的花泥，仓鼠奶黄色毛发下的血肉，变成咖啡色的苹果，徐翼宣那天对他说过的话，都混在一起碎了个干净，他根本记不起徐翼宣到底是怎么拒绝他的。
这段记忆丢失了找不回来，反正这四年他好像都只剩下片段记忆。他睁开眼睛，看到徐翼宣在镜子前穿衣服。
他一激灵坐起来，听到了动静的徐翼宣平常地转过脸看他。他几个小时前还烫得像要上天堂，现在就像没事人一样整理衬衫的衣领。
没错，没有一个大明星是生病要躺三天的，他们的身体构造天然就和普通人不一样。
徐翼宣走回来拿手机，童圣延眼睛跟着他走——他可以一开始就把手机拿走的，他人都穿戴整齐地走到玄关，为什么还会特意把手机留在床上。他只能是故意的，故意要回来一趟，故意要自己抓住他，让他不许走。童圣延说：“别走。”
徐翼宣的手腕被牢牢抓住，童圣延坐在床上，身上缠着一团没来得及踹开的被子。他坐直，把刚才说过的话重新再说一次：“……别走。”
“一晚上到了。”徐翼宣说。
“你说的不算。”
“一晚上可是你说的啊……而且我也挺贵的，两百六十万也只能买一个晚上。”
“我再给你两百六十万。”
“你有多少钱？”
“你要多少钱？”童圣延盯着他问，“你他妈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要统一娱乐圈啊？”
徐翼宣不说话，他接不上童圣延没有任何玩笑气氛的恶狠狠的玩笑，也不想甩开他的手，他没有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逃离这个房间的理由。他们也许应该谈一次，但事情过去太久了，已经没有什么可谈。他等着童圣延先说话，然后看到他眼里无可救药地漫起一层泪水。因为抬着头，眼泪就从眼角流下去。
徐翼宣感到有些烦了，这些不加掩饰的眼泪，现在拿出来做什么呢？他有什么可哭的，有什么可抓住他让他别走的。童圣延要是这样想不通，那他早干什么去了呢？四年前他干什么去了？明明十八岁到二十岁那两年里，他都可以把长途飞机变成出租车，想回来就回来，哪怕只是吃一顿饭也要回来。徐翼宣习惯了，他默不作声地等他一个星期，两个星期，最后等到两个月的时候，他知道童圣延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