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愿意听我哥的话,我现在应该和徐翼宣在公众场合保持距离。他比我有经验,当然不会害我。那一天徐翼宣来找我,我们在酒店门口被人偷拍,从他打我的脸开始,拍到我用膝盖撞他,完整得像一套电影截图,光影都恰到好处,我们是无可挑剔的两个主角。狗仔打电话给我,上门拿这一套照片过来找我谈条件,就是说我给他钱,他就同意不曝光。
这件事被我哥暂时压了下来,他相关经验太多,处理得驾轻就熟。而我气得要死,我长到二十六岁我怕过谁,现在居然被一个狗仔威胁?我哥竟然拿盔甲软肋那一套劝我,苦口婆心地让我不要好日子不好好过。我敌友不分地让他滚,让他平时少看点短视频,脑子都被荼毒,金盆洗手立地成佛都不足以形容他。
这是危机也是契机,我想公开和徐翼宣的关系,想让所有看着我们的人都知道我爱他。既然我在人前露面之后人人都讲小少爷桀骜难驯,都在等着我惹麻烦,那我何必要在这个时候做个好孩子,正好让他们有素材去写浪子回头的通稿。
徐翼宣同意我冲动的提议,我知道他也不是个好孩子,如果我们生在更蛮荒的地方,可能会手牵手用烟花炸人家的坟头。我还是很谨慎地去和代照辰商量过一次,岑琢龙又主动来找我问过一次,他们也都和我哥一样,建议我什么都不要说。
代照辰说没有必要,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岑琢龙更加有道理,他用他自己举例:“你看我说了没有?”我不想听,我早知道他们说不出来我爱听的话,这些一个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不懂我这种俗人的念想。我的爱太多又太好,迫不及待要让其他人都来看。我终于翻找出那支他用的唇膏,细致地给他涂,一边涂一边再亲掉一些。
“可以吗?”我问他,我不可能不紧张。
“嗯。”
“他们都在外面等着看你了。”
“记者会在结束之后?”
“对。”
“一开始就说还是最后?”他好像在和我对剧本。
“一开始。”我很笃定,我就是要吓死那些人,就是要一上来便丢炸弹。他们给我的采访提纲我只看了一眼就放到一边,别想了,今天没有人要按提纲走。请问您为什么选择回国?傻子,因为他爱我。
我没在观众席看徐翼宣,那不是我的位置,我早就不做他的观者,从一开始我就不打算要做他的观者,我的野心庞大,我要完整地参与他。我在舞台侧面看着他,想着前一天晚上他身上的每个位置都被我吻过。他不时会看我一眼,每看我一次我都觉得他在把昨天我给他的吻还给我。昨天我们躺在床上讨论了半天第一句话应该由谁来说,要怎样说。我用拳头当麦克风放在嘴边,预演记者会的场景。是首先我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还是我们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还是我们很高兴要和大家分享一件事?“你说呢?”我问他。他在思考,说不知道。可是最后一个说法好欠,说不定会挨打。我同意,我说那到时候就说大家好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我们公司的艺人,是的,这位艺人也是我媳妇。
我一边说一边笑,安定不下来,一直在动来动去,三十秒之内坐起来躺回去四次,被子被我弄得乱七八糟,俨然是成人多动症发作,床被我折腾得像海浪上的船。他拽我的衣服,让我别动了,躺好。我听话地把被子拉起,蒙住我们两个的头。我们手上戴着他买的戒指,我把他的手握在手心。被子里都是我们的沐浴露的味道,闷出甜腻的水果味。“我要说。”我不知道第几次向他确认,“好不好?”
事情只差临门一脚时我又有点懊悔,我准备不足,说不定我应该把发布会现场镶上钻,才配得上我在这件事上费的心思。我还可以把那几张照片打印出来,混着亮片和彩带一起从楼上往下撒,反正都已经要热闹,不如再热闹一些。
记者都等在外面了,而我在等徐翼宣换衣服,把戏服脱掉换上西装。西装是我为他选的,可惜不是白色,是不是白西装才更配我们这场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盛大婚礼。
他刚下舞台,还在喘,坐在椅子上让我为他弄领带扣。我不知道他心跳那么快,是还没喘匀气还是因为紧张。我圈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肩上。“我真的要说了,第一句话就要说。”我又重复了一次。我不紧张了,只剩下兴奋,除了我们两个,没有人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又在胡闹,根本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而他也和我一样不计后果。事实上这里也再没有会让我害怕的后果,没有什么再能够阻止我和他在一起,我一开始就只是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我现在要和他一起走出去了,外面的闪光灯会祝福我们,他们不想祝福也要祝福,那将是一颗颗钻石落在我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