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山跟着下车站定,抬眼便见一处轩敞大方的府第,门口两只石狮子活灵活现,踩三层九级石阶走到阔大屋檐下,却见油光锃亮的黑漆大门上,镶着两只兽首铜环,气派非常。
“这帮小子,早早叫他们回来报信准备,怎么侯爷到了门口,这还关着门呢!”车轩恼火道,“等缓过劲来,一个个先叫我按住了揭层皮!”
他话音刚落,那对乌漆大门呀得被拉开了,里面先跃出一双小子来,却是来登来欢,没等他们说话呢,后头却又跃出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他穿一件宝蓝圆领绸袍,生得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三两步奔到白璧成面前,撩袍子便拜:“哥哥终于回来了,哥哥路上辛苦了。”
白璧成笑而不语,站在那里受了他一礼,道:“半年没管你,也不知调皮成什么样儿了,一会儿叫你先生到书房来,我要好好问问。”
少年嘻嘻一笑,起身道:“哥哥放心,这半年我用功的很,管保唐先生说不出什么来。”
白璧成嗯了一声,回身向含山道:“你头一回见他,他叫齐远山,是我弟弟。”
“弟弟?”含山好奇,“侯爷姓白,他姓齐,这是什么兄弟?”
“嗯,他是我一位故交的弟弟,打小便养在我身边。”
白璧成约略解释,没有细说。其实齐远山的哥哥齐渭江曾与白璧成同任玉州左右游击将军,后来齐渭江战场身死,只留下一个幼弟,白璧成便将他带在身边。
此时,齐远山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含山,却悄悄问白璧成:“哥,这是谁?是你从京里带回来的嫂子吗?”
“哎哟!小爷可别瞎说!侯爷成亲要圣上指婚的,怎能随随便便一个人便称嫂子?”车轩听了先炸毛,“这丫头,是给侯爷看病的游医,同我一样,是下人!”
“车管家愿意当下人只管当去,我可不愿意当!”含山一句话便顶回来,“我是侯爷五两银子请来的,是侯爷求着我,可不是我求着侯爷!”
“你!”车轩气到脸白,“你竟敢说侯爷求着你!”
“好啦,”白璧成无奈,“有什么话进去讲罢,不要在这门口吵闹,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
他说着袖子一招,带着齐远山先往里走,含山大摇大摆跟在后面,再接着是风十里和芸凉母子,等这一众人进了侯府,车轩才咬牙切齿道:“丫头片子!在外头且收拾不了你,等进了侯府,瞧大爷我将你搓圆搓扁,搁脚底下踩成泥巴片子!”
含山没听见车轩的豪言壮语,她跟着白璧成进了侯府,却是大开了眼界。白璧成不言不语,收拾府第却是一把好手,这里头移步换景,古朴端雅,比紫仲俊的璋园更加舒适细巧,不像璋园,看着什么都有,其实冷冷清清。
也许,最关键的是紫仲俊没有心意。他想住的园子是有芸凉和庭儿的,但璋园却是建给韩家父女的。含山突发奇想,时间慢慢过去,芸凉会不会有原谅紫仲俊的一日,也许那时候韩家父女越发不能牵制紫仲俊,他们终能团圆也说不定。
白璧成日常起居的院落叫作十景堂,含山一步跨进去,先看见满园的盆景,有罗汉松,有黄杨,有紫薇,也有黑骨蜡梅,每一盆造型讲究,高大的到人手肘处,细巧的却能托在掌心,也有的配着小亭假山、弯桥细舟,甚至还放着渔翁樵夫的,实在各有各的意趣。
含山瞧着好玩,正在凝目观望,忽听着一个粗哑声音嘎嘎道:“要钱的来了!要钱的来了!”那声音难听极了,发声又很怪异,忽然这么一吼,可把含山吓了一跳。
第35章 十景堂内
却说含山正在观赏盆景,却被个粗哑声音吓着,她连忙回头,只见廊下挂着一只细巧的金丝架,架上养着一只黄翎白翅子大鹦鹉,此时正冲含山嘎嘎叫道:“要钱的来了!要钱的来了!”
“听听!”车轩得意道,“连我家英哥儿都知道,你是要钱的!要么见了你就叫唤呢!”
含山恼火,正要怼车轩两句,却见白璧成拈起喂食的小勺子,向英哥儿嘴上一敲,转而嗔车轩道:“英哥儿向来只会这两句,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这时候拱火?”
车轩晓得他护着含山,但是敢怒不敢言,只是垂头不语。含山得意起来,摇晃着走到廊下,笑道:“侯爷,伺候扁毛畜生我最拿手啦!您把英哥儿交给我,三个月让它念一篇三字经出来!”
“算了吧,”白璧成笑道,“莫说让它念出一篇三字经,只怕你也念不全一篇三字经吧?”
“我怎么可能?我……”
“你可以吗?”白璧成道,“那么你念来听听。”
含山念不出,哼一声作罢。白璧成却道:“府里还未收拾,你先住在十景堂的西厢里,车管家应当收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