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院的目光望向白璧成,又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紫老板,这案子还未审出来,先不要往侯爷身上引。”耿予阔假惺惺劝道,“陆司狱言之有理,要定邱意浓的罪,总要有证据。”
“证据自然是有!”紫仲俊朗声道,“我夫人的贴身丫鬟倩儿,尚且留着八服莹霞散的纸皮子,我且叫她呈上来!”
他说罢叫唤倩儿,人群里便挤出个十六七岁的丫头,身上穿着明缎紫裙,发髻上插着鎏金簪。她上前行过大礼,拿出八张包药的纸皮子,一张张折痕明显,上面还沾着些白色药粉。
“大人,这是我家小姐吃过的莹霞散,她吃一服,我便收着一服,从未错过。”
许照收了呈上,耿予阔拈起看看,见纸皮背面钤着红泥方章,是“回春医馆”,看来的确是从邱意浓那里拿到的。
“这事情倒也好办,”耿予阔道,“去捉一只疯狗来,叫它舔一舔纸皮子,若死了便是有毒,若没死便是无毒。”
他话音刚落,便听一人高声道:“不必找疯狗,小民来舔就是!”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被押在廊下的邱意浓,他两只手戴着枷铐,只这么一会儿已经胡子拉碴,看上去很潦倒。
“我开的药,我自己来舔,何必祸害狗子?”邱意浓大剌剌道,“若药里有毒,便叫我立时毒发身死,替人偿命!但是药里没毒,也请各位替我分证清白!”
听他愿意以身试毒,院子里立时炸了锅,有人叫好,有人说神医可死不得,也有人说“他敢舔就不必验了,肯定没有毒”!
一片闹哄哄里,耿予阔“啪”地拍下惊堂木:“本县所在即公堂!公堂之上岂容儿戏!邱意浓,你若投毒杀人,自有王法治你,没有叫你当堂服毒的道理!”
这几句声色俱厉,的确镇住了场子。短暂的安静里,白璧成扯扯陆长留,向他附耳道:“八服莹霞散,紫夫人总不能是一天吃下的吧?”
陆长留醍醐灌顶,起身道:“耿大人!这八服莹霞散并非一次服下,您若要用狗子试毒,就要模仿紫夫人的吃法才是!倩儿,你家小姐吃这八服药,用了几天?”
“每服之间要隔五天,前后用了,用了一月有余。”
“那狗子也要舔一个月的药了?”
有人冒出这句,再度引发纷纷议论。
“倩儿,你之前没说过八服药要吃一个多月!”紫仲俊皱眉,“为何不把事情说清楚?”
“奴婢并非有意隐瞒,”倩儿委屈,“姑爷没问,奴婢也没想到要说。”
“县老爷容禀!”邱意浓立即抓住机会,“这八服药,紫夫人每用一服便要到医馆复诊,请脉之后再调配下一服,我若要投毒害人,试问为何不在第一服便下手,非要熬到第八服?”
“耿大人,砒霜可是剧毒!”陆长留也道,“若是药中有砒霜,一服便可致命,不必八服!”
耿予阔不置可否,又一拍惊堂木:“乱哄哄的成何体统!本官问到谁,谁便回话,其余的不必插嘴!”
陆长留坐下,冲着含山做个鬼脸,低笑道:“大人生气了。”
“他说你呢,”含山煽风点火,“只有你乱插嘴。”
白璧成微咳一声,转眸盯了含山一眼,含山讪讪住口,调开目光东张西望。
“倩儿你来说,紫夫人为何要去找邱意浓看诊?”耿予阔发问。
“小姐听说邱神医有个方子,能让人变美变白,因此去看诊。”
“为了漂亮?是这个理由?”
“是这个理由。小姐花了一百两银子找邱神医看诊,开了八服莹霞散,这药的确是一次只给一服,吃罢了停五天,之后再去看诊,再得下一服。”
“紫夫人吃了前七服药,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比如食欲不振,恶心腹痛,昏沉嗜睡等等?”
倩儿听了,偷眼望向紫仲俊,紫仲俊也似有似无点了点头。
“大人这么一问,仿佛是有的,”倩儿立即道,“每次服药之后,小姐都会说肚子痛,要我替她揉一会儿,有时还要用暖袋敷着,捱上一两个时辰才能好转。”
“耿大人,这药还是有问题啊!”紫仲俊立即道,“砒霜虽是剧毒,但若分散在八服药里,每次积累在身体里,攒到第八服够了剂量,便能有毒发身亡,这也有可能罢!”
耿予阔问赵仵作:“郎中,可会有此事?”
赵仵作头回听说,这时候为难道:“砒霜与红信石同源,这种矿石容易积滞,也很难排出体外,若说能停留在身体里一月有余,这个嘛……,卑职没听说过。”
“赵仵作说的对!”邱意浓又接上话,“小民之所以嘱紫夫人吃一服停五日,就是为了让她服下的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