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烟听言,目瞪口呆,震惊道:“不是,医生这么说的?说我醒不过来了?不会吧?我没记错的话,那三枪也没打在我要害的地方啊……庸医,绝对是庸医!我要出院!现在!立刻!马上!”
袁火火本还鬼哭狼嚎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尴尬起身,盘着手指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低头嗫嚅着:“人家医生也……也没有那么说,只是我看你都三天没醒了,自己有点脑补过度了……”
秦烟摇了摇头,看着袁火火失笑,却又注意到她不同寻常的地方,道:“你呀你。说吧,刚才眼睛红红的,还有点肿,去哪儿了,哭这么伤心?现在也不是执勤的时间,怎么警服还穿在身上了?刚接受市领导的褒奖啊?喜极而泣?”
袁火火蓦然沉默了下来,良久,才回道:“没有,魏局说了,领奖和庆功的事要等你醒了再进行。”
“那你这?”
袁火火眼眶微红,眼睛扑簌间,泪水又止不住地滑落。
可她还是站得笔挺,克制着堵在嗓子眼儿的哽咽,复述道:“在“912”特大毒品走私案中,我方共捣毁以“癞子”和“白猫”为首的两大制毒贩毒的团伙,但遗憾的是,我们同时也失去了陈楷、代明、伯淑、王利等七位优秀的同志……”
“什么?!”秦烟的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她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一下全部炸开了,无数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你好,你是警局新来的小朋友吧?你是哪个支队的呀?……这么巧?我也是禁毒支队的!我叫宋辞,你呢?”
“竹通区玉林县一座人工湖旁发现了一具被装在行李箱里的尸体,经DNA信息比对,是宋辞……”
“秦烟你个皮猴子!你是不是没把我陈楷放眼里!你还当我是你队长吗?!你给我站住!今天这顿揍你挨定了!”
“哟!今儿又挨揍了吧?不是我说你烟姐,您这是何必呢?每次都过个嘴瘾,可打又打不过陈队……哎哟喂!错了错了,能不去训练场吗?你打不过陈队,每次就逮我摁地上嗷嗷锤啊!烟姐!你可不能这样恩将仇报奥!”
“你……你好,我是新来的郭兴,秦队您叫我小郭就好,嘿嘿……秦队,这次的任务很危险,您可多注意啊!”
“秦队。”
“秦队!”
……
“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把陈队、小代和郭子全都背出来了,怎么会……这不可能,不可能!”秦烟双目赤红,她声嘶力竭地大声否认着,泪水却从她热胀的眼眶里夺目而出,一滴一滴滑落在被子上。
“还有伯淑和王利,他们俩明明……明明当时和我们在一起,只是去追一个手脚都用不了的嫌犯,怎么会?你在骗我……你一定在骗我,这不是真的!”
脑子里的声音越来越混乱,秦烟痛苦地用双手抱住她的头,表情狰狞扭曲。她的十指穿插在发丝之间,而后又紧紧地、像是不知疼痛般地攥住。她头痛欲裂,脑子里的声音变得杂乱且尖锐,她用力地晃了晃头,却还是赶不走那些声音。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闭嘴……闭嘴!闭嘴!!闭嘴!!!不要再说了!!!”
心电监测仪发出了警报,袁火火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冲上前抱住秦烟,制止了秦烟更加过激的举动。与此同时,赶来的医生和护士也抓紧采取了措施。
袁火火只听到了只字片语类似于什么“交感神经过度兴奋”、“供血不足”、“镇定”等等,便被护士推出了病房。
第8章 牺牲(下)
烈士陵园
今日的天色阴沉,一副山雨欲来的前兆。
一袭黑衣的秦烟手捧着一簇白菊,历此一遭的她,貌似又消瘦了许多,本来合身的衣服,此刻都显得大了些。她神情麻木地站在了陵园里新立的七座碑前,像是影片暂停一般,定格了很久。
麻木吗?
可能是吧。
在医院的那些时日,秦烟感觉把余生所有的疯和不尽的泪全都挥洒了个干净。现在站到了这里,心里反而是无法言尽的沉静。
七座碑,不同的人,却只能共用着一个被祭奠的名字——“烈士”。
第一次,是宋辞。
这一次,是陈楷七人。
那么下一次,又会是谁呢?
秦烟将手中的白菊分别放在了七座碑前,而后张了张嘴:“楷哥,我……”
想说什么却好像什么话都没有了意义,最终,秦烟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着:“其实之前我设想过无数次这场面,有时候是你在里面,有时候是我在里面,有时候是小代,或者郭子。我总会假设每个人来到那一块或是几块烈士碑前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