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凤阳看向李香庭。
他没有说话,只对着自己笑。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在李香庭的言传身教下,不再唯唯诺诺,慢慢开始独立思考,独自做决定,此刻,她没有征求李香庭的意见,朝众人点了头。
“我不会唱流行的歌曲,只会唱家乡的民歌,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叫《采茶歌》。”
“那更好了!”又一女学生道:“我就喜欢地方歌曲,有特色!”
“我也是!快唱快唱,好期待。”
戚凤阳清了清嗓子,开口唱道:“天顶哪哩落雨仔呀弹呀雷啰公伊呀
溪仔底哪哩无水仔呀鱼啰这个乱呀撞啰啊
爱着哪哩阿娘仔呀不呀敢啰讲伊呀
……”
李香庭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她,会心地笑了起来。
她真的,变化了很多。
有时让自己都惊喜。
原来,看一个人成长,是这么幸福的事。
戚凤阳是爱唱歌的,没被卖前,经常和兄弟姐妹们一起边干活边唱歌,歌声翻越一座又一座青山,越过一道又一道溪流,是她永远怀念的珍贵回忆。
“大汉哪哩阿娘仔呀不呀识啰宝伊呀
细仔粒哪哩干乐仔呀较啰这哩贤呀翔啰啊”
她大大方方地歌唱,嗓子越来越清亮,目光扫过一个个活泼的面庞,最终落在李香庭身上。他的双眸还是那样的干净、纯洁,看久了,也让自己所有的杂念都消失了。
歌声停止,掌声如潮。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能成为引人瞩目的焦点,原来,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可怕,有这么多善良、温柔的人。
山间洋溢着青春的笑声,李香庭还起身给他们示范了爱尔兰的踢踏舞。
一个男生将放零食的画板拿过来,两只手掌有节奏地轻拍,为他伴奏。剩下的男男女女们纷纷起身,学他的脚步欢快地跳起来。
戚凤阳坐在草地上看着围着篝火跳舞的青年们,为他们鼓掌,她忽然被李香庭拉起来,他的脸上洋溢着张扬的笑容,光是看着,便被这磅礴的情绪感染了。
他说:“一起。”
戚凤阳便也跟着学了起来。
跳着跳着,她低头笑了,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由衷地高兴。
有他们,真好。
有他,真好。
……
替身戏全拍完了,干了六天,拍摄时间统共不到五小时,没费什么力,舒舒服服赚到一百二十块大洋。
林导又给她在好友剧组安排了个女教师的角色,薪酬比之前低点,但都是些文绉绉的片段,没什么台词和大动作,不费劲,比她学唱戏简单多了。
傍晚,邬长筠刚出片场,一辆黑车停在身前。
往里一看,是林导。
“晚上有事吗?带你去见个人,《歌女》的制片方,我帮你引荐下。”林导见她迟疑:“别担心,美桦也在,还有其他几个演员。”
林导性格不错,这段时间接触下来,邬长筠发现他对电影艺术是真正地热爱,想拍出点特别的东西,人也很靠谱,最重要的是给钱十分爽快。邬长筠看了眼天,时间还早:“今晚戏院排了戏,我只有一个半小时时间。”
“够了,来,上车。”
林导带她去到和顺饭店,里面坐了三个男人和两个女演员,其中一个是她为其武替的李美桦。那三个男人,邬长筠见过一个,是上部电影的投资人刘明阳,来探班时打过招呼。另外两个,一个是开电影公司的李哲,一个是搞化妆品生意的吴光耀。
林导一一介绍。
邬长筠没有挨个打招呼,点了下头,统一示意,便跟着林导坐下。
吴光耀上来就给林导斟了三杯酒:“迟到十分钟,得罚。”
林导笑着应下:“好好好,我先干了。”他一口气一杯,喝得急,脖子都红了。
刘明阳为邬长筠倒酒。
邬长筠道:“您客气了,我自己来。”
“哪有让女士自己倒酒的道理。”他也给李美桦倒上一杯,“找你们来是聊聊《歌女》的选角,美桦应该看过剧本了吧。”
美桦笑说:“看过一部分,我很喜欢容儿。”
林导道:“这部电影有关女性思想觉醒,有三个主要女性角色,容儿,冬苹和小烟,容儿不用说,美桦是最合适的,我觉得可以让长筠试试冬苹,她的长相和气质非常符合这一人物,首先……”
邬长筠沉默不语,听林导滔滔不绝,他似乎酒量不佳,说着说着碎嘴起来,一句话重复三遍,看着红着脸一心为自己激情发言的导演,她竟有一点点感动。
酒过三巡,邬长筠有点头晕。
奇怪,她的酒量极好,区区几杯,怎么会醉?难道酒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