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到一片,又来一片,源源不断的日本兵从楼上涌下来,从白解身边跑了过去,踹开门,去追他的战友们。
胳膊像是折了,白解忍着剧痛,艰难地转动手腕,看一眼手表。
不行,还有一分钟。
他卯足全身的力气,随手抱住一个日本兵的腿。
日本兵被拖拽,又骂又踩,一枪打向他的后背,又一脚踹在他的头上,扬长而去。
白解抓住前面的钢筋,借力往前,硬生生将被压的小腿拽出来,再往不远处爬过去,在地上留下一条厚重的血路。
他摸到枪,扶着桌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站起来,咆哮道:“小鬼子——你爷爷在这!”说完,朝前方的那群日本兵“砰砰砰”地开枪。
日本兵背后受袭,纷纷停下步伐,转身射击。
瞬间,他的身体千疮百孔。
直到用尽最后一颗子弹,白解手中的枪才脱落,他再难以支撑,往前倒去,嘴里不断往外涌血。
白解吹去手表上的尘土,看着转动的秒针,轻松地笑了起来,再次望向前方奔跑的日本兵。
“狗日的,休想……追上。”
“去……死吧。”
八米,五米,三米。
“轰——”
碎石泥沙混着血肉乱飞,黑暗里,一个个跳动的光点,挣扎着,嘶鸣着,走向属于他们的地狱。
烈焰在深邃的瞳孔中燃烧,白解翻了个身,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枚银戒指,握在手心,放于心上。
恍惚之中,又看到了朝思暮想的身影。
他缓缓闭上眼,仿佛回到了山清水秀的小山村,回到那个温馨的小家……
听到妻子温柔的轻嗔:
“老白,你又跑去打野兔,刮伤了吧,活该。
过来,给你擦药……”
……
第173章
轰隆隆的声音顺着幽长的下水道传来,陈修原停在爬梯下,望向来时的路,无比希望白解能从滚滚浓烟中冲出来,可除了爆炸后燃烧的声音,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芝麻趴在下水道入口,朝他伸手:“老陈。”
陈修原还盯着来路。
“老陈,车来了,该走了。”
陈修原咬紧牙关,回过头,爬上地面。
暗杀行动难免有伤亡,陈修原早做了准备,他从前留学时的美国同学在租界开了辆私人小诊所,已经备好所有手术用具,只等人到。
陈修原先下车,确认周围安全后,才让同志们背着伤员入内。
一进门,威廉立马将门灯关上,落了锁,带领他们往手术室去。
陈修原迅速将外衣脱掉,洗手消毒,穿戴手术衣帽来到手术床边。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医生,只能仅伤重的同志先做。
他与威廉一人一边同时手术,即便刚经过了激战,也知白解他们凶多吉少,心里再忐忑,现下也得稳住情绪,更稳住拿手术刀的手。
三位同志候在外面随时等待指令,其余几个到周围的街上盯梢,防止有敌人靠近。
漫长的四小时过去。
手术全部成功,有两个较为严重的伤员不能移动,只能暂住在威廉的小诊所,其余人皆转移到另外的秘密站点。
过了凌晨,接近一点钟,陈修原才回家去。
黄包车停在巷口,他刚下车,立马被几个乔装的日本兵拦住。
陈修原站不稳,醉醺醺地看着众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起来抓人的还有特工总部的李处长:“陈医生,你这大半夜的,上哪去了?”
邬长筠暴露,弄出这么大动静,日本人和汪伪的人必然会将自己逮捕审讯,陈修原和威廉统一好口径,让他帮自己做不在场证明,刚才故意灌了一瓶洋酒、塞了半只烧鸡,还没说话,趴到墙边吐了出来。
李处长抹了下鼻子,“陈医生,跟我们走一趟吧。”
陈修原吐够了,手撑着墙直起身,朝他们看过去:“出什么事了?去哪?”
李处长哼笑一声,只觉得他在装傻,没多废话,直接差人:“带走。”
去的不是亚和商社,也不是特工总部,而是日本人的一个特务机关——红公馆。
他们没有直接对陈修原动粗,将人安排到一个整洁的办公室里坐着。
屋里闷不透气,陈修原胃里翻江倒海,对着垃圾篓又吐了起来。
几分钟后,红公馆的负责人松本进了房间,吩咐人把垃圾篓换了,便坐到陈修原对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用中文道:“陈医生这是喝了多少?”
“老同学请客,多喝了几杯。”陈修原无力地倒在椅子里,摆摆手,“你们带我来这究竟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