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今今僵住,屏息静静听着,手里捧着的水滴滴坠落,将她与马的影子打得面目全非。
“砰——”又一声。
是枪声没错!
陈今今腾地起身,将马拴住,爬到树上往远处眺望,钱村方向有不少火点。
出什么事了?
是在抓自己?还是什么?
忽然,火光大了起来,还冒起浓烟。
陈今今心中无比忐忑,这火势绝不是一般的火把或是篝火,倒像……烧房子。
难道是日本人追过来了?
想到这里,陈今今脑袋瞬间空了一下,脚下不稳,差点摔下去,她及时抓住树枝,稳住身体。神魂却跟着身体一同震荡,让她一时无法思考。
陈今今捂住胸口藏着的胶卷。
怎么办?
怎么办?
她深深呼吸着,夜里冰冷的空气灌进身体。
想起那个可怕的地方、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一股莫大的凉意寒到骨头尖。
不要回去。
不能回去!
带胶卷快逃离吧!
陈今今不断跟自己重复这几句话,颤抖的声音被冷风一吹就散了:“不能回去,不能回去,不能回去。”
她咬咬牙,跳下树,解开栓马的绳子,骑坐上去,脚却像僵住一样,迟迟未动。
枪声又响了起来。
一声。
两声。
像开在她的心口。
陈今今紧攥着缰绳,盯着漆黑的前路,眸光剧烈闪烁着。
就自私这一次,走吧。
走吧!
……
中岛医院早下达通知追捕陈今今,消息发到驻守各县乡的小分队,这几日各小队都在四处搜寻。
半个小时前,一队日本兵来到钱村,把所有人都叫了出来,问他们是否见过一个日本女人。
闻言,有人窃窃私语:“我就说吧,她就是日本人。”
这种时候没人敢出头,小队长没耐心,本来这两日满山头跑就疲惫且烦,见一群人低着头不吭声,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冲天发了一枪,叽里呱啦说了一句话。
随队的汉奸翻译道:“太君说了,再问一遍,有没有人看到过照片里这个女人。”
是进中岛医院前拍的一张证件照,日本兵拿着挨个给村民看。
村民们跪在地上,被吓得抱头,有个贪生怕死的喊了一句:“在祠堂。”
小队长立马令人去祠堂查看,没见人,又来质问村民将人藏哪了。
大家都说不知道。
躲在人群后面的女人低声骂道:“二勇呢?一定是他把人放了,就说不能听外乡人的话,这下完了。”
村长对旁边的男人说:“今晚谁在那看着?”
“柱子,一直没看到人,估计是看鬼子来,怕事,跑了。”
村长急得唉声叹气:“那二勇呢?”
“也没看见。”
日军小队长随手拎起一个男人:“说。”
“我真的不知道,白天还关在那的。”
小队长直接开枪毙了他,吓得村民们纷纷惊叫。
小队长扔了手里的尸体,拿枪头指着惊得瑟瑟发抖的村民咬牙切齿地说话。
汉奸翻译道:“太君说了,不交出来,这就是下场,看不见人,一分钟杀一个,两分钟,烧一家。”
无人应声。
小队长不耐烦地看手表,到了时间,抬手示意身后的士兵去点火。
被烧房子的村民要起身,被旁边的人按住:“不能去,房子没了就没了,命可只有一条。”
“我的家啊——”
此刻,赵二勇正带三个兄弟拿着土枪埋伏在草垛后头,但他们枪支落后,哪抵得过日军精良的武器,再加上村民都在他们手里,这时候万不敢开火。
小队长又选中一个妇女,将人拽到身前,用枪抵着头:“说不说?”
妇女吓得泪流满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的丈夫吓得双腿直抖,听小队长数起数来:“一,二,”
“是赵二勇!”他闭上眼,猛地喊出声。
小队长让他出来。
男人哆嗦地上前:“一定是赵二勇把她带走了。”
小队长看向人群:“那么,谁是赵二勇?”
无人应声。
赵二勇旁边的男人见状,咬牙切齿道:“二哥,干脆上去跟他们拼了。”
“就是,要死也死的像个男人。”
“我同意。”
赵二勇紧皱眉头:“正面打,除了送死还是送死,我们子弹没上膛,对面枪已经打过来几轮了,这事我担,你们不要乱动。”未待众人说话,他忽然站起来,“我是——”
他昂首挺胸地走过去,衣服里早已藏了自制炸.药包,就等与他们同归于尽,以报血仇:“她被我带到后山了,我带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