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吓人,像是预谋好的,下面闹事引人注意,上面杀人。”
“不愧是小舅,聪明。”杜兴认真地叠纸,“小舅看清那几个闹事的人长什么样吗?”
“一个大胡子,黑黑的,方脸,比我矮半个头;一个妇女,扎了头巾,看不到脸,怀里抱着孩子,也捂得严严实实。”陈修原语气平淡如常,“现在想想,应该是伪装过的,在发现病人受刺前两三分钟就离开了。”
杜兴折了只小飞机,远远投出去,“啪嗒”一声撞到窗子,摇摇晃晃地坠落。
他又拿起一张纸,继续折:“赵历护卫从离开到回来,总共不到十分钟时间,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杀人并撤离,这凶手对你们医院挺熟悉啊。”
陈修原淡定道:“肯定是提前熟悉过路线。”
“西区这么多间病房,”杜兴倏地停下动作,抬眼看陈修原,“他怎么就知道赵历住哪间?”
陈修原没回答。
杜兴咧开嘴笑了:“我就问问,别紧张。”
陈修原也淡然地笑:“随便问,这件事发生在我们医院,希望你们早日查清真凶,闹太大,百姓害怕,对哪一方都不好。”
杜兴收回目光,继续折纸,这次,叠出个兔子,提高了,丢下来,又捏起来撕碎:“小舅一值班就是一整夜,留小舅妈独自在家。”他朝陈修原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不担心吗?”
陈修原明白他的意思:“长筠自小学武生,有点功夫在身,别人怕她还来不及。”
杜兴撇着嘴点头:“这话是真,舅妈是真蛮横,那小舅拿得住吗?”
“长筠不是蛮横,只是长了张冷脸,有时候看着凶巴巴的,但还是讲道理的,对事不对人嘛,她性格算好的,再说,在外要强的女人,回家未必强势。”
杜兴拖长声音“哦”了一句,扬着碎片玩:“我还以为像她这种母老虎只有杜召那种公老虎才镇得住。”他“啧啧”感慨着,“小舅,冒昧问一句,他们过去那些破事,你真一点都不介意?”
“你也说了,是过去的事。”
“大度,不愧是长辈。”杜兴给他鼓起掌来,“说起杜召,也不知道他现在干什么呢?这大冷天,瞧咱们冷手冷脚的,估计人家热被窝里拱——”
“外面这么乱,你不去指挥下?”陈修原直接打断他的话,“我一会得去查房了,要不要再检查一下?”他摊开手臂,平静地俯视着杜兴。
这是撵人了。
“小舅这是哪里话,我们的关系还用搜身?”杜兴手撑着桌沿站起来,张开手臂大伸个懒腰,转了转脖子,挑下眉梢,又盯着陈修原:“小舅来沪江这么久,我还没请你吃个饭,什么时候赏个光?”他自个儿定了下来,“不如就明天吧,六号,好日子。”
“明天要——”
“欸——”杜兴不容他多说,把桌边的碎屑往里面掸掸,“天大的事也得吃饭啊,就这么说定了,明晚七点,江海饭店定个包厢等你和小舅妈,回头我把杜召也叫上。”语落,他便往门口去,刚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朝陈修原伸出一只手,表情忽然变得异常严肃,“你会来吧。”
杜兴本就心思深,陈修原看他这认真的眼神,再拒绝,恐惹人生疑,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好。”
杜兴旋即笑了起来:“我就说嘛,小舅哪能一点面子都不给,你不来,我可得一直等着你。”
听听。
陈修原只微笑:“多谢好意。”
“这么客气,”他晃晃一直悬着的手,“我们是亲戚嘛。”
陈修原看向杵在自己面前的手,握上去:“那你去忙吧,有情况随时找我。”
杜兴手指从他手掌滑过,没有时常弄枪使刀的老茧,遂落下手:“你忙。”
陈修原见人抄着口袋出去了,抬起手,看一眼光滑的掌心,夹了块棉签消了消毒。
……
为了不惹人生疑,第二天,杜召坚持出门。
上午去了趟船运公司,下午到亚和商社坐坐。
杜兴本想打电话找他去,见人办公室门开着,伸头瞄一眼,边敲墙边走进来:“等会一块儿吃饭去。”
杜召正低头看货单:“不去。”
“小舅和小舅妈也在。”
杜召这才抬起脸:“你做东?”
“你要掏钱也可以。”杜兴双手撑在桌上,笑起来,“开个玩笑,去不去?”
“好啊。”
杜兴打了个响指,转身走了:“晚点见。”
杜召目送他出去,垂下眼,目光落在纸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