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停下动作。
邬长筠往左右扫一眼,压低声问:“他的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阿海明白她指谁:“我就和你说说,放心,陈公馆守口如瓶。”
“好。”
邬长筠戴上帽子和围巾,将自己捂严实些,离开了陈公馆。
阿海的话让自己这段时间所有的疑虑都有了个明确的结果。
不少国民党军官弃明投暗,为伪政府卖命,也有无数爱国志士从前线转战地下潜伏于沪江。
杜兴,还有从前打下的关系网。
他的身份太适合潜伏了。
慕琦的姑父江群是特务委员会的秘书。
难道慕琦也是?
他们同自己和陈修原一样,是假扮?为了方便潜伏?
昨晚在倡吉会馆,和杜召喝酒的日本人先走了,他为什么留下?
为了杀人?
佐藤三郎是他暗杀的?
这样解释,全通了。
邬长筠停下脚步,望向云雾迷离的夜幕,一直以来蒙于心口的阴霾却瞬间消散了。
她会心地笑了起来。
他不是汉奸。
他还是那个碧血丹心的爱国青年。
是啊。
他怎么会是汉奸呢。
……
邬长筠叫了辆黄包车回家。
屋里亮着灯,她身心愉悦地走进去,看到杜召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宽大的背影显得格外落寞。一阵心酸涌上心头,背负了这么多骂名,在所有人面前伪装,很辛苦吧。
她好想上前抱抱这个男人,告诉他,这些年自己有多想他。
可自己尚有任务,还是陈修原名义上的妻子,就算他是国字辈,也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杜召听到声音回头,见是她,弯起唇角笑了起来:“回来了。”
他在啃面包,桌上放了半杯酒。
这么晚,厨娘回去了,湘湘应该也休息了。
邬长筠走上前,进了厨房,喃喃自语:“饿死了。”
“来吃点?”
“我才不吃那个。”邬长筠起锅烧水,下了一锅面条。
不一会儿,她端着一碗清汤面出来,坐到杜召对面:“做多了,养条狗就好了,可以喂狗,之前的狗呢?”
“死了。”
邬长筠沉默片刻,用筷子搅了搅面条:“那浪费了。”她见杜召不吱声,抬眼看过去,“便宜点卖你。”
“多便宜?”
“两块钱。”
“那是挺便宜。”杜召笑着望向热腾腾的面,掏出两块钱推到她面前,起身去盛了一碗。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皆一言不发。
不对啊,他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邬长筠偷偷瞥一眼。
杜召忽然抬眼,与她对视:“偷看我?琢磨什么呢?”
“没看你,我看钟。”邬长筠挪开目光,假装认真吃面。
“心情不错?”
邬长筠只说:“佐藤三郎死了。”
“嗯,看到报纸了。”
“昨晚你干嘛去了?”
“看美人洗澡。”
“……”邬长筠瞧他不正经的眼神,却一点也不生气,“不会是你杀的吧?”
“是啊。”
邬长筠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就承认了。
杜召笑了:“信了?”
邬长筠低下眼,陪他演戏:“给你十个胆也不敢。”
“要不露一手,杀个给你看看。”
“行啊,要杀就杀个大的,冲进司令部,把工藤武造杀了。”
杜召笑着喝口汤:“你是一点也不给台阶下。”
邬长筠慢悠悠吃着,想同他多坐会。
杜召吃饱喝足,靠在椅背上瞧她。
邬长筠掀起眼皮:“盯着我干什么?”
杜召微笑:“你不会给我下毒了吧?”
“那你快找小舅看看。”
杜召身体往前,胳膊搭在桌沿:“小舅,筠筠,你这是随我叫呢?”
邬长筠埋头吃面,不理他了。
杜召轻轻踢了她一脚:“小舅妈。”
邬长筠按捺住心里不断泛起的欢喜,冷着脸抬头看他:“叫魂呢,烦死了。”
杜召直直盯着她,嘴角微翘着,炽热的目光仿佛快把人洞穿。
邬长筠被他看得浑身刺挠,放下筷子起身,只拿了一块大洋,将另一块推到他碗边:“付你的,碗刷了。”
杜召睨向桌上的大洋,捏起来,懒懒应了声“好”。
邬长筠往楼梯去,遇到下来倒水的陈修原,见她满面春风,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天气不错。”
陈修原往外看去,起雾了,凄清湿冷的夜,哪门子的不错?
再回首,邬长筠已经走到二楼了。
……
第120章
这阵子,邬长筠天天盯着玉生班的人练功,还请了两位花旦、老生名角儿过来指导一番,颇有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