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颂的鼻子一酸,就着齐筝的动作给自己擦了擦眼泪,憋着没继续流,尽量让声音也平静:“纸灰,符纸的纸灰……我没事齐筝,我都没喝。”
闻言齐筝便沉默下去,眼角逐渐透出愤怒的红。
齐筝将齐颂扶了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而后便都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
她侧头凝视着以齐承坤为首的一群人,也缓缓站直了身。
这群人四五十岁不等,有的面孔齐筝有些印象,有的则完全陌生。唯一确定的是,他们都在为刚才受到的惊吓不满,交头接耳地用各种难言的恶心目光看着齐筝和齐颂。
齐承坤也在打量齐筝。
虽然他不知道齐筝怎么会突然出现,还以这种出乎意料的粗鲁方式,但现在两个女儿都在,那些亲戚朋友也在,正是立威的好时机。
他带齐颂来本就是为了让他们看到自己只要想圆满就可以得偿所愿,谁都不能长久地忤逆他。而齐筝现在的表情十分平静,也许刚才也只是意外。
所以齐承坤在审时度势后决定抖一抖威风。
“你个不孝女,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跑到你奶奶的葬礼撒野来了是吧?”他伸着指头戳到齐筝的眼前,又指了指齐颂,“你妹妹在给你奶奶祈福,打断是要夭寿的!没见过你这么不懂事的,都被你妈给带坏了!”
说罢他见齐筝依旧没反驳,便变本加厉:“干的这都叫什么事,快给你叔叔伯伯们道歉。”
齐筝听了一阵,终于挑挑眉:“道歉?跟谁?你们?”
她语调缓慢,却字正腔圆,每个字都十分用力,像是咬着牙发出的。
可偏偏她面上无波,甚至嘴角还有些若隐若现的笑意,让人分不出喜怒。
听了这话,有的人却不高兴了,在齐承坤开口前抢先说道:“哎哟怎么说话的?”
一句话开了头,便有许多声音接续。
“就是啊,怎么说话的,我们好歹是长辈。”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以前很乖的,怎么变得这么没教养。”
“吓死个人咯,砸坏的东西赔不赔哦?”
“别的不说,她真造孽,这可是她奶奶的葬礼……”
“瞧瞧一个两个的,跟她们那个妈一样,中看不中用,一个比一个没良心。”
“那可不,阿坤说自己出事的时候,那个大的还落井下石呢,挺不要脸的。”
“阿坤现在又发达了,她们是不是来演戏的哦?”
“啧啧真有可能,想闹事要钱吧,听说过得可不好呢。”
七嘴八舌的声音传来,齐承坤一句话没说,却从头到尾没打断,脸色也越来越自得。
他其实还想在齐筝脸上看到窘迫,却并没有如他所愿。
齐筝把每一句听完,直到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将齐颂往自己身后推了推,而后重新捏了捏手中不曾松开的铁耙,自言自语道:“真是吵。”
她的声音不大,没有人听到。
齐承坤见她始终憋不出一句话的样子没了耐心,上下打量她,看起来十分恨铁不成钢:“行了,赶紧道歉,再跟你妹妹一起给你奶奶磕头祈福。虽然没叫你过来,但来都来了,也是我女儿,好好尽孝道这事就算过去了,我也不会怪你。”
说着话齐承坤便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符灰水,就要来拉齐筝,似乎是一个苦口婆心含辛茹苦又宽容大度的父亲。
齐筝在他触碰到自己的前一秒,突然双手一握抡起铁耙,猛地砸在他身侧的那张放了符水的圆桌上。
圆桌“咔嚓”一声裂了个大口,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齐筝将铁耙拔了出来,狠狠又砸了两下,桌子立马四分五裂。
打砸的声音响彻灵堂,将齐承坤吓得张开双臂连连后退,他身后的人更是又发出一轮刺耳的尖叫。
齐筝面无表情地再次拔出铁耙。
这次,她对准了齐承坤的方向。
她缓慢靠近,一步一步,举着沉重而杀伤力极大的钝器。
齐承坤则步步后退,这下他终于意识到齐筝是真的生气了。
齐筝这个疯婆子,比她那个要带着俩女儿跳楼威胁他要生活费的妈还疯!
“你冷静点齐筝!这是在犯罪!”齐承坤举着双手呈现投降姿势,嘴里却还命令般大吼。
他以为自己能震慑住齐筝,所以语气仿佛理直气壮。
如他所愿,这次齐筝的确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她笑了。
是彻底地笑了出来,却依旧无声。
其他人也感觉到了危险,但很快也意识到这危险极有针对性,齐筝只是在盯着齐承坤。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远离了齐承坤,没有任何要帮他的意思。
齐承坤慌乱地看着退开的人群,想说些什么,却不得不继续趔趄着朝后,最终被齐筝逼到了棺材旁的柱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