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同她的笑容一样,也实在温柔,以致于纪怀序一时无法将她说话的内容与语气联系起来。又或许他此刻生锈的脑子已经不太允许他思考。
他木然地重新低下头,由发烧引起的心慌带起他指尖的轻颤,近乎于痉挛。
别人病起来大概远没有他折磨,本就不好的身体底子有随时摇摇欲坠的风险,疼痛加倍,虚弱也加倍。
在这种情况下再受到些精神刺激,无疑是一种毁灭性打击。想必齐筝也很清楚。
纪怀序抬手撑着额头,手指控制着痉挛插进头发,想要找到一丝方才丢失的她冰凉的体温。
无声之中,齐筝将他的反应和动作都看在眼里。
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状态的低迷,她有一瞬间竟然反思起刚才的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齐筝摸了摸放在托盘上端来房间的碗,里面的粥已经没那么烫了。
“是打算继续睡还是吃点东西?齐颂说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齐筝转移了话题,顺带将选择直接抛给了纪怀序。
然而等了很久,纪怀序仍旧没将埋在手心的头抬起来,反而整个人有些蜷缩的趋势。
还没等齐筝挪过去看一眼,他便已弓着背抱住了腿,伏趴在膝间。
齐筝见状不对,大概是他倒在路边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立马上手握住他的肩头。
在感觉到他频率混乱的呼吸起伏后,连忙问道:“纪怀序?没事吧?要不先躺下?”
“没事。”
微弱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伴随低低的两声咳嗽勉强传到了齐筝那里。
齐筝看见他摇了摇头,烧到有些红的耳朵在臂弯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她难得手足无措。
纪怀序又缓了会儿,才慢慢地松开绷紧的手臂肌肉,抬起头来看齐筝:“真没事。我先吃点东西再睡一觉。”
纪怀序停顿了片刻,在齐筝的无动于衷下,手向一旁的床头柜伸去。
结果他才端起碗底又立马松手放下,放在碗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敲击到了碗壁。
纪怀序有些懊恼地看着碗发呆了一会儿,又打算伸出另一只手一起端。
齐筝终于有了反应,半途拦住他,将他的手推了回去,自己端起了碗:“行了,我来吧。”
纪怀序有些呆愣迟钝地看着齐筝挑了些碟子里的酸萝卜放进粥里,连同一勺粥送到了他的嘴边。
齐筝眼神一传达“张嘴”的信号,刚才还迷茫的纪怀序就听话地张嘴了。
粥的温度刚好,酸萝卜也够开胃,让纪怀序原本反胃到有些干苦的舌尖都有了短暂的解脱。
他看自己真是饿了,连白粥都吃出国宴的味道。
一口吞下去后,纪怀序就抬眼看齐筝,眼神里就差写着“继续喂吧”。
只是一晃神,齐筝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那不过是一种正常的征询。
她继续勺了一勺,耐心地等着细嚼慢咽的纪怀序吞咽一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这几天都在熬夜?”
病了的纪怀序显得有些乖巧,连点头的幅度都很小:“嗯。有点忙。”
“是工作?”
“嗯。”
齐筝默了默,还是说道:“虽然我不反对为了挣钱努力一些,但像这样熬出病好像也不太值得。”
很快,纪怀序就回答:“没关系。”
他答得十分平淡,好像提及的不是他的工作,也不是他的身体。
齐筝不知为什么,听着这样的语气皱起了眉,去舀粥的速度都慢了一些。
纪怀序还一无所觉,再次就着齐筝拿着的勺子喝了一口粥。
他低垂着眼看起来吃得很专注,对刚才的话不屑一顾,可齐筝却继续说道:“你身体本来就不好,难道下次还要倒路边,等着齐颂偶遇,再等着我们把你送医院?”
纪怀序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可这种意识却在涨热的脑袋里一闪而过没能捕捉。
于是他还是很平淡地答道:“不会的,我不会再麻烦你们。我清楚自己的身体,死不了。”
他说完就想要再凑近喝一口粥,却发现齐筝根本没有再递过来,并在下一刻放下了碗。
“如果你自己都不懂珍惜自己的身体,还开这种玩笑,那别人所有的亡羊补牢都是无用的。”
齐筝语气中的严肃叫纪怀序有些意外。
他一时间忘记了控制表情,因熬夜太久而布满红血丝却耷拉着眼角的眼睛,成为了齐筝心中无名火气的助燃剂。
她其实很想发脾气,却又不知道这脾气的源头是什么,心思打转一圈,最后只剩下些摆烂的心态,呼出一口浊气,将勺子往碗里一放:“你自己吃吧。”
说完齐筝站起身,将碗重重搁在桌面,没再多看脸色比刚才还要白的纪怀序一眼,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