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他戳中痛处,几乎自暴自弃,“我待他的心,大约同你待我的心是一样的。”
他被堵得无话可说,霎时站起身来,慢慢踱步拉开与她的距离,用力喘了口气,才算是压制住满腔的情绪,无声哼笑道:“但愿他值得你的心意。”
第52章
皇帝简直被她气得昏了头,唯恐自己再吐露出什么难堪的话来,疾步下了游亭,又命人备轿撵先送她回去。
可轿撵未到,倒是先等来了摄政王的请旨,梁进窥见他面色不虞,战战兢兢地回话:“主子,摄政王刚入宫来瞧太后,顺道儿请旨来,说是祈福理应已经结束,请主子放……放姜姑娘出宫。”
不知哪句话狠狠戳中了皇帝,他猛地回过身去,像是不认识般,上下打量着姜涟,良久后惨然一笑,“你们倒是默契十足,一个说要离宫,另一个便立即请旨求你离宫。”
摄政王的请旨来的这样快、这样巧,让他不得不多想,或许她同太后、摄政王才是一道儿的,哪里用得着他巴巴为她报仇,为她打抱不平,他太想放肆嘲讽自己一番,分不清亲疏远近,自作多情以为赢得她的丁点儿情意,甚至妄想来日方长。
姜涟立即明白这是裴瞬的别有用心,可事到如今,绝无别的选择,她仅仅愣怔须臾,即刻勉力露出笑脸,“是王爷记挂。”
梁进摸不透两人状况,嘴上正打着磕绊不知如何缓解,皇帝早已经朝殿外走去,语气是少见的冰冷:“快送姜姑娘到寿宁宫去吧,没得影响人家情深意重。”
她暗自咽下他话中机锋,低眉顺眼地躬身,“谢皇上成全。”
他闻言身形一顿,脚下步子愈发快了。
姜涟没承想这么快就能出宫,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走,恍似做了一场很快就醒来的梦,朱墙绿瓦还映在她眼中,这座皇宫却又离她遥不可及。
梁进亲自送她到寿宁宫宫门,连连叹息,“姜姑娘,你这是……”
“梁公公。”姜涟出声打断他,朝他盈盈而笑,“是我对不住皇上,公公是一直跟在皇上身边侍候的,没有人比您对待皇上更为尽心,我瞧着皇上身子不大好……”
她说着,自己倒先失笑停了口,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身份说这样的话,真是叫人看笑话,她连连说罢了,“公公是待皇上最亲的人,我同您说这些倒是多余了,您快些回去吧,皇上等着您侍候呢。”
梁进带着人行礼离开,她候在宫门前等裴瞬,隐隐约约能听见里头太后的叫喊声,她听得胆颤,知道太后刚遭了罪,若是她独自进去,只怕讨不得好。
裴瞬来的时候已经和在长相殿时截然不同,眉梢都是飞扬的,望见她眼中更是盛满了笑意,也不顾有宫人在侧,拉她坐于自己膝上,替她拨弄着被风扬起的碎发,语气亲昵、意有所指:“从前竟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心意。”
他离得远,旁的没有听的太清,但是她同皇帝那几句争执倒是清楚。
她微微挣扎,见他没有放开她的意思,知道再拉扯更为难堪,索性也不再动弹。
他低头看了看她的膝盖,这才关心起她的伤势来,“我瞧你还能走,想来不是大事,回王府之后好好将养着,不会有什么大碍,我知道是太后故意为难你,她虽是我姑母,但此事到底是她的错,必然要向她讨个说法。”
姜涟诧异抬头,没想到他会如此。
裴瞬倒是心情大好,微微挑了挑眉,“怎么?不相信?”
她摇头,只说不必,下意识地想起皇帝已经为她报过仇。
他却坚持,甚至同她开起玩笑:“放心,讨不到说法,绝不走出寿宁宫的宫门。”
说着,他命承安推他们进去,宫内随侍的宫人低垂着头,不敢直观。
殿门紧闭,他直接推门进去,只看到满殿狼藉,桌椅七歪八倒,杯盏被摔得满地碎片,连带着屏风都砸在梁柱上,宫人皆跪地噤若寒蝉,衣上沾有脏污,却不敢动弹。
裴瞬紧蹙眉头朝四下扫视,只问:“太后娘娘呢?”
跪在他身侧的侍女这才敢抬头回话:“娘娘受了伤,正在内殿歇着。”
“你们都出去吧。”裴瞬摆了摆手,推着轮椅往内殿去。
内殿的状况并不比外殿好,梳妆台上一向被太后珍视的珠宝七零八落,连那面星云镜都被砸落在地,上头隐约可见脚印,想来是被人狠狠踩过。
太后并未真的歇下,闻声立即高声呵斥:“都给本宫滚出去。”
裴瞬弯腰扶起个玫瑰圈椅,先将姜涟安置好,才叫了声姑母,“您这是怎么了?听外头的侍女说你受了伤,伤到了哪?”
太后听见是他,忙坐起来一把拉开帐幔,再大的脾气不能在亲侄儿跟前撒,不由放低了声音:“今儿看斗鸡的时候,离得近了,被一只雄鸡划伤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