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沅被她的表情逗笑,眸中水雾散去一些,拿出帕子擦去她指腹上的口脂,“这话进了宫可不能说,也就归宁这一日,以后若非父皇召见,我轻易不会再进宫的。”
当然,皇后荣妃也可以召她进宫。
但同样的,她可以装病不去。
今日避无可避,荣妃必定会抓住机会试探什么。
陆云霜一早就和季清沅商量好了,荣妃说什么她应下就是,暂且先稳住他们,现在不必在明面上闹翻。
马车停在宫门前。
一早有内侍和宫女等在宫门前,陆云霜与季清沅一同先去明华宫拜见帝后。
梁皇后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
皇帝则赞赏陆云霜,在新婚期间不负圣恩捉拿细作,实乃大晟栋梁之材。
明华宫内气氛和谐。
待到了荣妃所在的景翠宫,给人的感觉却大为不同。
这是陆云霜第一次踏入景翠宫。
宫殿布置华丽,宫人不敢轻易发出一点声响,像是时时刻刻紧绷着。
陆云霜能感觉到季清沅的状态也变了,像是这些宫人一样,开始紧绷神经,生怕出一点错。
这是过往十多年给她的束缚感,哪怕明知现在不必害怕荣妃,季清沅也会下意识提起心弦。
陆云霜看出她的紧张,悄悄握住她的手。
手上温热的触感袭来,像是冬日的暖阳落下,让人不由安下心。
季清沅的状态放松了一些。
荣妃不会刻意为难她们,甚至需要在陆云霜面前,表现出一副疼爱季清沅的慈母模样。
陆云霜是见惯旁人演戏的,荣妃此刻的言语神态,她曾经在陆夫人蒋氏身上看到过,完全没有真心的疼爱,显得虚伪。
直到季宣廷踏入景翠宫,荣妃面上的笑意才真切起来。
“真巧你来了,母妃想着和阿沅说一会儿话,陆公子待在这里也是无趣,要不你与陆公子去东室对弈一局?”
“儿臣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陆公子可愿意离开一会儿?”
季宣廷面上一副温和笑意,五官的凌厉被刻意淡化。
陆云霜知道他们在刻意支开自己,不过东室同在正殿内,离这里不远,若真发生什么,她也能很快发现。
“那在下就不打扰娘娘与公主说话了。”
陆云霜起身告辞,临走前朝着季清沅笑了一下,让她安心。
荣妃注意到她们的对视,陆云霜走远后,她意味深长地道:“这几日母妃一直担心你们婚后不和,方才瞧着,倒是不像,是之前的误会都解释清楚了吗?”
“嗯,”季清沅神情羞涩,微微颔首,“她说她想清楚了,从前是她想岔了,才说出那些荒唐之言,新婚之夜便向我道歉,让我不要介意。”
“如此甚好,”荣妃面上漫上笑意,握住季清沅的手轻轻拍了拍,“母妃往后也不必为你担忧了。”
荣妃问她在陆府的生活如何,季清沅说出一部分的事实:“之前我也担心陆夫人会不会不喜欢我,但她人很好,并未刻意为难我,平日里对我也多有照顾。”
这是在反驳荣妃之前的话。
荣妃说陆家关系复杂,蒋氏或许会为难她。
季清沅偏要告诉她,她过得很好,如此一来,更不需要什么所谓的“帮手”。
只是她面上表情诚挚,看不出心机的模样。
荣妃没有怀疑她,竟真的没再提那个叫“含烟”的宫女。
而此刻身在东室的陆云霜,看着季宣廷下的烂棋,心里臭骂他一百遍,面上还是要做出纠结的表情,艰难地输棋。
一盘棋下得她晦气至极,看一眼季宣廷都嫌烦,端着茶盏喝茶,不想抬头。
“这是宫中御厨做的白玉糕,与外面的味道不同,陆公子要不要尝一块?”
棋被撤下,宫女端上来一盘白玉糕。
陆云霜看到这盘白玉糕,就想到之前季清沅与她说的事。
小公主年幼时因为不注意吃完盘中的白玉糕,被季宣廷告状,受罚。
她看到宫中的这盘白玉糕更觉晦气,“多谢殿下好意,只是我近来不喜甜食,便不与殿下抢这盘糕点了。”
“抢”字用得微妙。
季宣廷觉得她这话奇怪,他早忘了当年的事,见陆云霜不爱吃,便不再相劝,开始和她聊一些朝政上的事。
陆云霜刻意避开一些敏感的话题,在谈到西戎刺客这桩事后,却一改避让的姿态。
“我虽身在京都,却也知西境边地,近来频频受到西戎的侵扰。西戎野心勃勃想要夺我国土,若我有机会,定是要上战场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她这话有些许狂妄。
陆家武将之家,陆云霜有此想法不奇怪。
季宣廷心里不屑,面上却是赞赏之色,“陆公子有此想法是很好,若能将西戎彻底解决,自然最好。但西戎从前朝建国至今,中原与它冲突不断,却也从未将其真正除去。若能不废一兵一卒,与其和睦友邻,方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