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长也不行!陈是真,你主意大,我也没管过你。但是这次再回去上班我坚决不同意,这事儿没得商量。”
“我以后是在办公室,不常下去。”
“那也不行,已经两回了陈是真。”老宋难得这么严肃。
“我打算给苗宝买套房子,写他名。前几天我问了问,付了首付,每月还一万五的贷款,我不想多利息,就打算分期时间短一点。我买房子就是怕万一哪天我死了,或者是苗宝不想跟我在一起了,他能有个属于他自己的房子,就算不想住,也能卖了换钱。
我是个孤儿,从小没真正拥有过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前下井那是迫不得已,现在是为了苗宝,我想尽全力给苗宝好的生活,我舍不得他吃苦。人都得有个奔头不是么。我没文化,不去下力就是废物,我能在舒雨矿走到这个位置也很不容易,爸,我不想放弃。这个班我必须上,您反对也不顶用。”
苗宝听到常妈妈回来正在开门,就没再听,回到房间,懵懵地坐在床上,认真消化陈是真说的那些话。
哥还要去下井卖命。
只是为了给自己买房子。
苗宝浑身发麻,不会动了。
陈是真进来跟他说话,只看到他嘴唇翕动,听不到他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苗宝: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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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十五块
过了有半分钟,苗宝才听到陈是真喊他,回过神,冲陈是真眨眨眼。
“走了,回家。”陈是真牵住他手,看到苗宝手里的礼物袋子。
“这什么?”
苗宝:礼物。
“给我的?”
苗宝点头。
陈是真要拿,苗宝藏到身后,不让他碰。
“干嘛?”
苗宝:回家再给你。
“毛病,”陈是真朝他伸出手,“回家。”
苗宝盯着他手看,有茧,有疤,摸起来粗糙,一点不像他这个年龄的手。
苗宝抬手放上去,轻轻握住。
回到家,苗宝本想用礼物威胁陈是真不让他去上班,可当与陈是真对视那一刹,便一点也不想了。
陈是真收到礼物很开心,戴上之后一个劲儿夸:“哇,咋这么好看呢,宝宝眼光真好,这也太好看了。我很喜欢,辛苦宝宝。”陈是真用戴着手表的那只手捏捏苗宝的脸。
苗宝抿唇笑。害羞的,苦涩的。
苗宝还是忍不住问陈是真:哥,换个工作好不好?
陈是真没有直接回答,问他:“怎么了?”
苗宝摩挲着陈是真手上的伤痕,仰起脸看他:我怕。
“哥以后很少下井了,不用担心。”
苗宝摇头:那还是要下。
陈是真“嗯”了一声,哄小孩似的揩揩他的脸:“比之前少很多很多。”
苗宝听出陈是真的坚定,抱着他用尽招数,统统都不顶用。
关了灯,虽躺在陈是真怀里,两人之间好像多了一团雾。
这晚苗宝梦到许多个陈是真。
陈是真拎小鸡一样拎起自己,一脸嫌弃丢到床上。
只有十五块钱的陈是真晚上出去给他买炸鸡腿,眼睛在昏黄灯光下闪着光。
陈是真血淋淋地躺在担架上。
陈是真站在井口,穿着带血的工装,头上戴着装有矿灯的安全帽。脸上满是煤灰和血,眼睛却黑亮亮的,弯起来,冲自己笑。
他转身朝井口走去,苗宝拉不住他。
苗宝猛地睁开眼,呼吸又乱又重。侧过身,抱紧了睡在身边的陈是真。
苗宝定了闹钟早起,响一声迷迷糊糊按掉继续睡,铃声反倒把陈是真叫醒。苗宝醒来陈是真已经走了,他坐床上,额头顶着膝盖,第一次想改掉赖床的坏毛病。
不打工突然闲下来不太适应,苗宝没事找事做,开始卫生大扫除,顺带转移注意力。可越打扫心里越乱糟糟,整理不了一点。
擦着地,下巴抵住拖把杆,抱着拖把站那儿发呆。
蹲着擦茶几,擦着擦着就趴地板上。如躺床上一般侧躺,蜷起身体。
苗宝不想过富裕上等的生活,他没有高物欲追求。他长大了,可以自己赚钱。
他不想这一切都建立在陈是真的健康上。
一切都有缘由,而陈是真的缘由是自己。
落进家里的阳光有限,苗宝衣服没换,趿拉着拖鞋去到楼下的公园。
是很好的天气。湛蓝天幕飘着很淡的云,有几只风筝在飘飘摇。小孩子的玩闹声、三两好友的讲话声、步履蹒跚的老人的说笑声...
可哥呢?
他在黑黢黢的井下,不见太阳。戴着防尘口罩、耳塞和防震手套,在有煤尘和有害气体的工作环境,身上常有磕碰的淤青,冒着尘肺病、耳聋、甚至死亡的风险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