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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八月底的一天,处暑后不久,程辞晕倒在了戏台上。
其实一切都有征兆,程辞的食欲在慢慢下降,往日里熟练的剑花都做不好了,手总是不受控制地发抖。
终于在闷热的暑期里,程辞倒下了。
他们都说他是郁积成疾,疲劳所致,外加现在疫情开放了,感冒发烧是常事,吃药打针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程辞也是这样想的,只要他休息一下就好了。
夜晚,程辞的母亲和父亲都在他的梦里来找他,但都不是为了和他团聚。
他的父亲责怪他为什么不好好将京剧发扬,偏偏走什么小路捷径,还荒废了基本功,梦里变出了一面镜子,反射出他现在堕落的样子。
他的母亲也在一旁叫唤,骂他怎么和庭芳扯上了关系。嘴里骂着庭芳是怪物,是祸害,然后|庭芳不知怎么的就被母亲拉入梦中,当着他的面给活活打死了。
一团沾着血污的白色躺在他的梦里。梦里有责骂,有泄愤后的大笑,也有庭芳若有似无的哭泣。
梦境和现实又开始接轨,接轨的源头是沈庭秋的声音。
“阿辞,阿辞。”沈庭秋坐在床边给程辞擦着冷汗。摸了摸额头,怕他发烧。
空调正在呼呼运作着,温度不算太低。
程辞缓缓睁开眼,看见了沈庭秋。
“喝点汤,我让家里的阿姨煲的。”程辞勉强地撑起身体靠在枕头上,沈庭秋有些担忧说,“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程辞虚虚地嗯了一声,接过了沈庭秋手中的碗。
“等会我给你擦擦身体,一身汗,你千万别洗澡啊。”
程辞点点头。
第四十六章 秋辞园中秋辞愁(二)
周围很安静,许久程辞开口道,那时那碗汤已见底。
“谢谢你,沈庭秋。”
程辞很少被别人关怀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是自己扛过来的。自从沈庭秋的出现,他身上那种风吹雨打都不动的劲慢慢消散了,好似是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
他下意识地去依赖沈庭秋,觉得总有个人帮他顶着。
这种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好像是家的感觉。
沈庭秋勾唇轻笑,冷白的皮肤在白炽灯下更晃眼,他说:“等你好了,记得好好补偿我。”
“不怕我传染给你?”程辞咳嗽了两声,轻笑道。
“我身体好。”
沈庭秋接水给程辞擦了身体后,又去洗了个澡,然后躺在程辞身边。
“这个很容易传染的。”程辞哑声道,嗓子咳嗽得疼痛,他说不了太大声。
“每个人都会有这一遭的,不用怕。”沈庭秋安慰说,“好好注意你的嗓子。”
“嗯。”
沈庭秋拉着薄被,将程辞一同裹入怀中,二人伴着空调外机运作的呼呼声入睡。
夜半,沈庭秋捏了捏程辞的手指骨节,然后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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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辞这一病,足足折腾了半个月,咳嗽不止。别说唱戏了,说起话来都难受。
期间,黎萧常来看他,没少调侃他。天天嚷着吃剁椒鱼,麻辣兔头,水煮肉片这类菜,故意招惹想吃又不能吃的他。
惹得程辞看见他就想撵他走。
这段时间程辞没再唱戏,茶堂的生意自然不算好,说得上有些冷清了。
除了常来光顾的熟识程辞的几个大爷。
更多的人都跑去看了户语,望天茶楼的生意更好了一层,了解户语的人也更多。
沈庭秋说过了这段时间就好,可看着这样的情况,他不失落是假的。
程辞最近很少看到沈庭秋,也不知道那人在忙些什么。
他思绪过多,心里无比惆怅,眉眼间的愁苦也十分明显。
日日担忧使得程辞又消瘦了些。
程辞坐在躺椅上写着新本子,决定等嗓子好了试一试。
外面的太阳不算很热烈了,程辞最近总是喜欢在走廊出口坐着,那里通风,算是凉快。
院子也有一阵没整理了,干草铺成了一片。
这愁苦一和这闲院掺杂,就颇为凄凉。
沈庭秋悄悄地走到程辞身后,程辞都没察觉。程辞整个人看上去昏昏沉沉的,就连写新本子都没有过去的精气神。
沈庭秋没去打扰他,悄悄看了他一会儿就离开了。
即将日落,在程辞将戏本子快写完的时候,黎萧来了。
他拍了拍程辞的肩膀,程辞抬起脑袋淡淡地看了一眼,半掀着眼帘问他:“你怎么又来了?公司不忙了?”
“忙完了,刚接完一个大单子。”黎萧腾出程辞放本子的方凳坐了下去。
手里拿着程辞改过的戏本子翻了翻,说:“又改戏本子呢?”
“嗯。”
黎萧瞧着程辞的肩头,察觉到他消瘦了许多,整个人都没有以前那种锻炼的结实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