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与玫瑰。”沈庭秋看着书名念了出来,“只是可惜,那朵玫瑰花被抛在了街道中心,然后被车轮碾得稀碎。”
“他用自己的鲜血去染红一朵玫瑰,可是用生命换取的美丽却落入毁灭里。他美丽醉人的歌声被玫瑰树、月亮、大地、牧童、芦苇所聆听,然而那时的青年学生正在睡梦中,一无所知,直至最后他所剩下的只有那插在心脏上的尖刺。”沈庭秋忽然靠向茶桌,拉进了二人之间的距离,看了一眼书名,又看向庭芳,他道,“你说,要是夜莺还活着,他会怎么做?”
夜莺用生命换来的青年学生示爱的玫瑰花,最后被青年学生扔在了大街中央被碾碎。沈庭秋想到这儿都觉得讽刺。
庭芳看着书页微卷而无法关合的本子,它散乱着就像一朵慢慢绽放的玫瑰,张开停留的那一页,上面写有那样一句话——仅是要你做一个忠实的情人,因为哲理虽智,爱却比她更慧;权力虽雄,爱却比她更伟。
庭芳淡淡道:“夜莺死了,死了就是死了。”
“他会无法面对,然后再次死去。”沈庭秋轻笑道,“我知道你也是这样想的。”
庭芳没有假设夜莺还活着,就是在逃避着那后面的残忍事实,他说死了就是死了,是在说无论如何夜莺都会死去,命中注定了那个结局。
“这个故事里你就是那只夜莺,程辞就是那只玫瑰……”沈庭秋又靠回椅背,他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但庭芳明白后面的话是什么,那青年学生就是关少卿,青年学生倾慕的对象就是苏晚。
玫瑰里流淌着夜莺的血液,两者同脉同根,就是程辞与他。沈庭秋在暗示他,暗示那晚的事情与关少卿或者与苏晚有关,也暗示着他是毁人的帮凶。
是他间接地将程辞送到了幕后之人的手里,然后程辞会和那玫瑰一样拥有同样的结局,一样的被碾碎。
所以他是间接犯罪的凶手。
就像夜莺是玫瑰命运的缔造者,因为夜莺为了纯真的爱情让玫瑰诞生,最后使得玫瑰在爱情里破碎。
庭芳望着窗外,窗外的马路边有很多花花绿绿,看得人眼花缭乱。
片刻后,沈庭秋问庭芳舍得吗?
庭芳扭回头,疑惑地反问:“舍得什么?”
沈庭秋没什么表情,冷着的一张脸无形中给人施加着压力,他眼神凌厉,说:“怎么舍得抛下程辞。”
“因为……”因为夜莺都死去了,还怎么关心玫瑰的死活呢。
庭芳也惟妙惟肖地学着沈庭秋的样子,说着就停顿下来。
庭芳轻笑一声,平静地反问沈庭秋:“你猜猜为什么?”
沈庭秋向来潇洒从容,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一点都不见庭芳的气,倒是瞧着庭芳模仿样,露出邪魅一笑。
他含笑轻松道:“因为嫉妒,因为厌恶,因为仇恨。你是你母亲与表哥结合的产物,是她最厌恶的存在。从小被抛弃,饱一顿饿一顿,懂事之后才知晓自己为什么受尽白眼。没有读过几年书,连初中都没有上过。你憎恨母亲生下你,抛弃你,让你像个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洞里见不得光,一出门就人人喊打。”
沈庭秋唇红齿白,勾唇一笑便有些少年气,他抬头扬目,眼睛带着些下三白,看起来有点凶。
沈庭秋越说,庭芳脸色越铜青,笑容僵在脸上一瞬后消散不见,纯净洁白的手指在长衫上抓出印痕。委屈在心里荡了几千回,最后又放于深地。
庭芳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气息呼出,眼睛慢慢睁开,眼里情绪全无,就像被旷野上清冽的风拂过,变得澄净。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我从小听到大。”
“是吗?”沈庭秋问他。
茶堂里的谈话声少了些许,但又多了些收捡茶碗的碰撞声。
“是。”
“庭芳先生还真是淡然。”沈庭秋顿了几秒,接着道,“你知道你母亲有精神疾病吗?”
庭芳面色苍白,他诧异地看着沈庭秋。
“好像是精神分裂症。”沈庭秋这样说道,“所以不用只觉得自己苦,他的日子其实也没有你想象的好。”
沈庭秋口中的他是谁不言而喻。
“他和你一样还是小孩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可他没有像你一样堕落。他今天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你嫉妒什么,你现在的处境都是你咎由自取。”
轻飘飘的话去诛了庭芳的心,他不断地扣着自己的指甲,指甲破开,漂亮的指甲便染上了鲜血。
沈庭秋说这话却忽视了庭芳自身的原因,即使庭芳没有眼界狭隘,没有被嫉妒与憎恨蒙蔽了双眼,他也不可能像程辞一样光鲜亮丽。
程辞很苦,可以有过改变人生途径的幸运,而他不是,他回忆起过去,他当真是愿意自甘堕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