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故月沉默半晌,最后只能挤出一个有气无力的“……抱歉。”
“你恨狼族战争毁了你的家,我也无法释怀犬族带给我们一家的伤害,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
“能理解。”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俩其实是一类人。
林霜为了给妈妈治病去巴结邱靖羽,凌故月为了给自己疗伤装作犬族讨好萧谨,有什么不同呢?
林霜重重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哽咽:“红色满月还有三天,你消失一段时间吧,对谁都好。”
凌故月摇摇头没答应,默默地转身就走了。
他肯定是要走的,只是不想让林霜给萧谨透露风声,他甚至都不想和萧谨道别,而是悄悄离开,毕竟主动道别狼族的身份就暴露了,他希望在萧谨的印象里自己永远都是一只听话的小狗,而不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还满口谎言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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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故月在外面跑了十公里,然后去到魏鸣秋的医院,给自己打体质加强针。
魏鸣秋捏了捏凌故月的肌肉,再仔细看了一遍体质检测报告,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吸收得很好,体质已经回归到一般狼族的水平了。”
凌故月捏紧拳头,看着自己手臂冒起的青筋,微微蹙眉。
“光是数据漂亮可不行,还是实战才能看出效果。”凌故月认真地说。
“人类领地哪有条件给你实战演练啊?普通的拳馆健身房你几拳下去人家都要停业整改了,回狼族再跟你队友练吧。”
“加强针是最后一支了吗?”
“是,按你的需求调货的,这玩意进货多了我也用不上。”
魏鸣秋打开桌子底下的保险柜,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是一个形状怪异的针管和两瓶红色的药剂。
药剂和生理盐水融合的那一刻,就好像是新鲜的血液,凌故月盯着这股红色液体缓缓打进自己的手臂,药剂刚推完,半边身子就没有知觉了。
魏鸣秋把他的椅子往后放低,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先睡一觉吧,副作用过了我会叫你起来的。”
凌故月听话地闭上眼睛,药物作用让他很快进入睡眠。
“队长,我不想死啊……我妹妹才三岁,爸妈都不在了,我死了她怎么办啊……”
少年的双手沾满血迹和泥土,脸上的伤痕触目惊心,甚至看不清他的五官,他紧紧地抓着凌故月的手腕,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生怕松开手就会走向死亡。
“别急啊,医疗团队马上到了,你再坚持一会。”凌故月紧握着他的手坐在他床边,轻声安抚道。
而他不敢告诉眼前这个少年,医疗物资已经用完了,短时间内根本补不上,就意味着这个少年很有可能死于伤口感染,而凌故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好痛,好痛啊……”少年因为骨折和烧伤的疼痛留下泪水,“止痛药……”
“对不起,我们一点药都不剩了,”凌故月紧握他的手,声音都在发抖,“对不起……”
少年只撑到了第三天,他每晚都在痛苦的挣扎,离开的时候死不瞑目,身上缠着的纱布都是血水,浑身泛着臭味,走得十分不体面,当时他才二十岁。
可能是大脑会刻意回避痛苦,凌故月已经不记得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了,可是他的惨状又很清晰的印在他的记忆里,毕竟那是他送走的第一个战友。
后面伤亡越来越多,他渐渐对这些事麻木了,好像战争还没结束他的眼泪就已经用完,后面再有战友牺牲,他也只是双目无神地看着他们,给不出半分情绪了。
后来他们都说,队长是个怪物,杀敌不眨眼,心狠手辣,战友死了也不会难过。
凌故月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一见担忧的魏鸣秋,他才把自己拉回现实。
“你梦见什么了?怎么哭了?”魏鸣秋担心地问。
“……哭?”
凌故月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是有些湿润。
也是,这种事怎么会不难过呢?他要真是个没感情的怪物就好了。
“梦见我死去的战友了,”凌故月坐起身,语气平平,“他们可能还在恨我吧。”
魏鸣秋沉默了一会,随后缓缓开口,却没几分底气:“怎么会恨呢?你已经尽力了。”
“哪一个人不尽力啊,”凌故月自嘲地笑了,“我觉得我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他们会来找我一一算账。”
“死后的事死后再说吧,这次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你妹妹订婚了,就等着你打完仗回来再出嫁呢。”
“我尽力。”
魏鸣秋叹了口气,交代道:“你的那些武器我已经打包好送去第七基地了,到时候你直接过去认领就行,我还给你备了一个小药箱,都是打仗用得上的应急药,你们首领邀请我过去做医疗指导,我看看能不能抽出时间,我能去盯着也比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