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麦被刘湘那句话吓得小心脏怦怦跳,金雅雯在他房间里认真看习题册,小裙子鲜花一样铺开在椅子上,坐得端正极了,看见他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出息!”
“我还以为被发现了!”余麦抬手一擦下巴上的水珠,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捡起地上的书包,随手往里塞了几本书。
金雅雯皱起鼻子,一脸嫌弃道,“怕被发现就别去啊!”
余麦抬头朝她咧嘴一笑,少年心里对朋友的义气都在这句话里了,“那怎么行,我得去帮陈俊一他们啊!”
金雅雯撇撇嘴,低下头嘟囔,“就你那点胆子,他们哪儿要你帮啊——”
“走吧,公交车还有五分钟就到了。”金雅雯看了眼手表,收起习题册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小裙子,又对着窗户照了照,这才满意地拎起了自己的珍珠小手袋。
余麦背着书包,走到门口又回头冲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金雅雯无语,抬手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再定睛一看,“……你笑的时候嘴角别抽啊!”
“——走啦?”见他们出来,刘湘端着杯牛奶起身,没好气道,“赶紧把这个喝了,睡那么晚,早饭都没时间吃!”
余麦接过来一口气喝完,低头接过刘湘递来的包子塞进嘴里,借着包子的掩护转身就走,“妈妈再见!”
“……阿姨再见。”金雅雯额头上挂满黑线,拿了包子跟着他往外走。
刘湘丝毫没起疑心,坐下端起豆浆叹了口气,“现在知道来不及了——”
余家大门后面挂着一只手工编织的蜻蜓小荷包,看起来丑丑的其貌不扬,但余麦每次出门前都习惯摸几下,这么多年摸得上面的红线都褪了色,金雅雯穿上鞋,抬头看见他摸了摸那只蜻蜓后才打开门,忍不住问,“这蜻蜓到底哪儿来的?”
其实余麦自己也不记得了,至于非要摸一摸才出门的习惯,他也早都忘了是怎么养成的了,漫长的岁月里只记得一开始他得费劲地踮着脚尖才能摸到蜻蜓,如今他已经长到了快要和它平视的高度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楼,他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
“是不是什么开过光的护身符啊?”金雅雯问。
“我妈妈不信那个,前年我奶奶他们去山上烧香,她都没去,”出了楼道,余麦摇摇头,神情突然有些恍惚。
其实也不尽然,关于幼时的记忆深处总会浮现出一个极其模糊的身影,除此之外,还有大片在风中浮动的麦田,以及某个洒满阳光的小院,这些都隐约让他觉得和那只蜻蜓有关,可不等他再细想,耳边金雅雯问了什么,那个模糊的身影以及那些仿佛梦一般的画面,便又和之前无数次那样,转眼消失得一干二净。
余麦回过神,“你说什么?”
“我问你和他们约了几点啊?”金雅雯撑着伞说。
“十点在三十六铺后面的小巷。”余麦一脸认真地说。
“你直接说文化宫后门得了呗,”金雅雯抬手一指,“欸,车来了!”
盛夏清晨,逐渐变得热烈的阳光下,两个少年朝着公交车站的方向撒腿狂奔。
上了公交车,两个人走到最后排的位置坐下,金雅雯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白色音乐播放器,捏着一只耳机问余麦,“听吗?”
余麦有些眼馋地看着她手里的最新款ipod,摇摇头,从书包里掏出从图书馆借的漫画书看起来。
从十二村到少年宫,公交车大概要开半个小时,金雅雯塞着耳机开始做暑假作业,余麦小心翼翼将漫画书翻过一页,沉浸在画中那些绚烂多彩的世界里,很快就看入了迷。
公交车的车窗外是流动的街市,衬得少年专注的眉眼格外温柔。
时间慢慢往前走,身后跟着一群在无忧无虑中渐渐长大的少年,金石镇却依然是当年的模样。
整个小镇背靠国营大厂,里面的职工和家属过着朝九晚五的安定生活,住的房子也都是单位早年分配的,这些小楼被分割得方方正正,从一村到十四村,名字起得就跟陈家兄弟俩报数似的名儿一样,这些一格一格方块似的新村,组成了余麦的整个世界。
这里没有大城市那么时尚繁华,也没有江南水乡那样婉约秀美,烟熏缭绕的烟火气里,一栋栋灰色小楼有点土气,却很板正,让人觉得心里踏实。
当然了,也有些不一样的,在余麦一年级那年的寒假,余海生带着徒弟小钟哥辞职回了市里,五年过去,余海生现在已经是一家空调销售公司的部门主管,小钟哥在他手下工作,师徒俩年初的时候都在市里买了房,等到明年暑假,余麦小学六年级毕业,就要回市里上初中了,余家也终于能结束长期分隔两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