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换作天酒就不一样了。单单这里是羲和神域,她身上有羲和血脉这一点,就能让她占理。是长赢闯入羲和神域在先,是长赢要在羲和神域抢天酒的灵兽在先。
她甚至还在咬死他们是兄妹的关系。
两万年来也没见天酒如此看重这个哥哥,如今倒是一口一个哥哥了。
她是在看重这个哥哥吗?她分明只是想将这件事的严重范围缩小成兄妹之争,而非,弑杀储君。
但这件事怎么可能会如她一厢情愿那般善了?
斳渊看着令黎,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以为,你虽天真顽劣,但至少拎得清大局。”
令黎面无愧色,迎视着斳渊:“我也以为,身为神族,在拎清大局之前,还应当先拎清是非。”
“天酒,你是真要将自己牵连进去,是不是?”
令黎没说话,直接一掌拍在长赢身上。长赢本就奄奄一息,这么一拍,被她拍得打了个将死的嗝。
斳渊:“你在做什么!”
令黎无辜地眨了下眼:“你看,他快不行了呢,你还在这里与我废什么话?还不赶紧带他回去找神尊救命?”
斳渊:“……”
他怀疑他现在再多说一句,天酒就会再多拍长赢一掌,就像方才,竺宴多说一句,她就多往他身上捆一根扶桑枝条。
*
斳渊驾着玄鸟离开了,偌大的汤谷只剩下令黎一人。
她平静地驾着青鸟去采扶桑花,在扶桑枝条间飞来飞去,像一只忙碌的小蜜蜂。然而等小蜜蜂忙完,低头一看——满满一乾坤袋的叶子!
令黎:“……”好吧她承认,她好慌。
她根本不像方才面对斳渊时那般淡定,只是她这人演技还凑活,基本都是输人不输阵,没理也都是一脸问心无愧的样子。
但其实她真的好慌,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它,它怎么一直在抖啊?
令黎按了按,按不住,还是在抖。
她放弃了。换个角度想,谁犯下这么大个事,都会慌的吧?
当然,竺宴除外,那就是个疯子,疯起来连天道都要颠覆。
但他是枭雄,她不是,她只是块木头。虽然眼下她仗着自己稍微占点理,极力往道德制高点上爬,但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她也会害怕。
万一他们承认她占理,但也坚持她防御过度了怎么办?万一他们不承认兄妹关系了,不愿意将这件事化小至兄妹之争怎么办?
弑杀储君,那至少得是灰飞烟灭起步吧?
这里虽是燃犀幻境,这些人虽是幻像,但她却是实实在在进来的,她若是死在这里了,就真的是死在这里了。
当然她也不是就那么怕死,但她至今都还没有开花,就这么死了,就……很不甘心啊!
令黎一阵心烦意乱,气恼地将乾坤袋一扔,霎时扔了漫天的扶桑绿叶,从她头顶纷纷落下。
叶子有些重量,打在她脸上,有一点点细微的疼,她站在原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等叶子落完。
因为害怕,脑子里是空白的。
没一会儿,脸上却有一阵阵柔软抚过。和叶子刺刺的触感不同,这一回是软软的、轻轻的,像花瓣。
令黎睁开眼睛,果然见漫天扶桑花瓣自头顶落下,如同花雨。
她仰起头,花瓣自苍穹而降,蓝白的天幕之下,瑰红的扶桑花瓣轻轻缓缓垂落,美得绚烂恣意。她忍不住抬起双手,扶桑花瓣落在她的掌心。
旁边的花瓣就要落到地上,她连忙伸手往前凑去接住。再往前,再接住……没一会儿,令黎就暂时忘记了害怕,身姿轻盈地在花瓣雨中飞来飞去,用双手玩起了接花瓣的游戏。
她在扶桑花雨中尽情飞舞、旋转,随着花瓣越接越多,嘴角也不由自主上扬出高高的弧度,一双眼眸晶亮,眼底宝光璀璨。
就这么玩了好一会儿,令黎才忽然察觉不对。她立刻停止了追逐花瓣的游戏,身子轻旋落地。目光透过绵绵密密的花瓣往四下逡巡一周,果然见竺宴正坐在不远处的扶桑树上,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身上,不知看了多久。
令黎:“……”
*
拽了竺宴下来,令黎没好气问:“你怎么回来了?”
竺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怕你一个人分不清花和叶,回来提醒你一下。”
令黎想到方才采那一包的叶子:“……”
一定要这么残忍地戳穿她吗?人与人之间的交情就这么不堪一击?
令黎扯开话题:“扶桑枝条水火刀剑不侵,你是怎么把它弄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