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次,竺宴被叨叨得头疼, 耐着性子揉太阳穴,被天酒的留影珠记录个正着。
天酒晚上拿出来看,惊讶于他竟至今没有将人打出去。这要是从前的神君, 早将那些个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的打到下界去了。
“你如今好有耐心哦。”她贴心地跪到他身侧,为他捏肩捶腿, 跟个小媳妇似的殷勤。
但一想竺宴那个桀骜不驯的性子,几万年都不曾被这么约束过,又有点心疼:“就不可以同陛下娘娘说一切从简吗?”
竺宴撩起眼皮,奇道:“你不是喜欢参加婚礼吗?”
天酒愣了下,茫然道:“我是喜欢参加婚礼,但我们这不是有婚礼吗?”
竺宴笑道:“从简的婚礼不好看,人界的婚礼总是越贵重越好看。”
天酒心尖儿倏地热了,直直看着他。
竺宴对上她的眼睛,一怔:“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天酒忽然笑着摇了摇头:“皇后娘娘想要大婚礼,是想亲眼看到你往后余生有人相伴;我想要大婚礼,是因为我一直就很喜欢参加婚礼;而你,大半辈子的耐心都耗在这些礼仪上,只是因为我一句喜欢。”
她停下捏肩捶腿的动作,亲昵地抱住他的身体,脸轻轻贴着他:“竺宴,怎么办,我有点感动。”
竺宴拉着她的手,将人往怀里拉,一面轻哂:“你是该感动,但为了这个倒是不必。”
天酒躺在他腿上,好奇问:“为何?”
他垂眸,长指轻描她的脸颊,笑得吊儿郎当:“我这主要是为了自保。”
天酒:“自保?”
“啊,怕有人觉得这世间的婚礼都不过尔尔,还是姻缘灵契好看,将来又拉着我四处给人结姻缘灵契。”竺宴眼底笑意浮动,脸上却一本正经,一副和她打商量的神情,“天酒,我不想做结契师傅。”
天酒:“……”
就是说,每次这个人一张嘴,感动什么的瞬间荡然无存。
她承认,她从前年少时候不懂事,自从看过他为青耕夫妇结姻缘灵契时那美轮美奂的天地造化以后,的确曾有一段时间喜欢到处找人打听,问他们想不想结姻缘灵契,想的话她可以替他们去请竺宴出场。不过这个念头也在问了一圈以后就打消了,因为大家都不想结,不管她怎么描述结姻缘灵契有多美,他们都不为所动。
所以他至今也就结了两次,一次为青耕夫妇,一次为他们自己,怎么到他口中就成了结契师傅了?
师傅工作量都这么少的吗?
瞧瞧人界的挑山工师傅、木工师傅、泥瓦师傅、送货师傅……哪个有结契师傅这么闲的?几万年总共就干了两次活。
天酒仰头直直望着他,轻轻噘嘴,咕哝道:“你长得可真是好看……”
竺宴唇角轻勾。
天酒慢吞吞惋惜完:“可惜生了一张嘴啊。”
可惜生了一张嘴的竺宴:“……”
*
在天酒看来,竺宴所有的不好也就那张嘴了,虽则不好,但亲亲的时候也还行,所以整体上他还是很招她稀罕的。不过她近来渐渐察觉,竺宴在宫中整个风评都有些不太好了。
她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太子殿下的口碑还是十分好的。
又好看又聪明的美人,还自爱得旷古绝今,这没人会不喜欢吧?
但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似乎就是从他们大婚的消息传出以后,她偶尔就会看到宫人们看竺宴的眼神充满了畏惧,那畏惧里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谴责,与他们看她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说呢?天酒觉得,如今宫人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一次两次的,她只当是自己的错觉,但日日如此,且这种眼神越发直白,她就开始觉得奇怪了。
怎么回事?
她如今总算和竺宴苦尽甘来,有情人终成眷属,如今还要办她最喜欢的婚礼,锦上添花,她不要太幸福哦,他们不应该是羡慕和祝福吗?到底在同情她什么?
她叫来应缇,向应缇打听。
应缇最近也有些古怪,但与宫人奇奇怪怪用同情的眼神看她不同,应缇的古怪属于她自己内部消化的古怪,不涉及旁人,只是偶尔同她说话,她走走神,然后慢个一时片刻反应过来。
譬如此刻,天酒都问完好一会儿了,应缇的目光才慢吞吞聚焦。
天酒若有所思看着她:“应缇,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应缇茫然道:“想起来什么?”
天酒打量着她:“没什么。对了,我日前同你说三皇子殿下这些年学了些术法本事,自告奋勇想要做你的师父,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