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后半夜里,绛河殿的香茶却上门求见。
这个时间实在恼人,但香茶是令黎的侍女,无漾也只能起身相迎。
香茶道:“神后娘娘让奴婢传话, 请族长天亮之后去一趟凡界。”
无漾一个激灵, 瞌睡当场就醒了。
他们狐狸心眼子多,直觉也灵, 他总觉得要出事, 所以香茶离开后,他也没有等什么天亮, 当即便赶去了凡界。
凡间的客栈布了阵, 阵法已经启动。无漾一时看不出是什么阵, 直接闯了进去。
令黎抱着竺宴坐在阵中, 竺宴在她怀中昏迷不醒。
有人闯入,令黎一动未动, 仍旧低着头,眷恋地凝视着竺宴的睡颜。
“族长果然来得比约定的早。”她轻道。
无漾目光落在竺宴脸上,见他虽昏迷不醒, 气色却比这几个月都要好上许多,反倒是令黎, 脸色苍白疲惫。
“娘娘找我前来,所为何事?”无漾问。
令黎轻轻抬眸:“的确是有一件事,我自己无法独自完成,想来想去,你或许是最合适的帮手。”
无漾见到这场面,脸上难得出现正色:“娘娘若无法独自完成,不如与君上商量。君上挚爱娘娘,只要您开口,要他赴汤蹈火也不在话下。”
令黎极轻地笑了笑:“赴汤蹈火?可那是我的使命,不该他来替我,我也不需要他替我。”
“你果然知道了。”无漾听她这话,便明白过来。
令黎指腹温柔地抚过竺宴的五官:“能想出骗天酒不是天酒这种法子,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吧。”
“你既已知你是天酒,那作为年少故友,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若一直被蒙在鼓里,或许还好些。”无漾轻叹,“事已至此,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
“是么?”
无漾看向竺宴,迟疑一瞬,告诉令黎:“从极渊下的风平浪静并不是因为他加固了魔脉的封印,以他如今的神力,他根本没有办法封印魔脉。”
令黎平静道:“我知道。”
“你知道?”
“猜到了。”令黎低眸凝着怀中的男子,眼底泛着眷恋的水光,“负芒将自己的命和魔脉联系在一起,竺宴应该也是,只是比起负芒,他更加能够操纵魔脉。他应该是用了某种办法伤害自己,削弱了魔脉的力量,这才暂时让魔脉归于沉寂,短暂阻止了魔域叛变之祸。”
“那你可知,将魔脉与自身联系在一起便意味着入魔?”
无漾看着令黎,道:“天酒,竺宴已经入魔。若这是一盘棋,那么在他以这样的方式短暂平息魔域叛乱那一刻起,他就已绝了自己所有的后路。”
令黎闭了闭眼,轻喃:“那前路呢?他给自己安排了什么?”
无漾沉默。
令黎缓缓看向他:“诛魔阵吗?”
无漾没有说话。
令黎悲伤地笑了笑:“都以为诛魔阵是他为负芒准备的,其实那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吧?待他彻底入魔,好让我能够万无一失将他诛杀?”
无漾迟疑片刻,点了下头。
令黎:“他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万无一失的。我猜,他怕我到时杀不了他,肯定还有别的布置,你也是这个阵的一部分吧?”
无漾没有否认。
令黎:“那除了你,还有谁?你具体与我说说。”
即便说了这么多,无漾对令黎也仍旧心怀戒备,他没有回答,只道:“你如今不必知道这么多。”
令黎也没有坚持,轻轻点了点头:“无妨,总归时机到了,你自然会告诉我怎么用这个阵,毕竟……”
她直直看着无漾,一字一顿:“我要以我的创世血脉重新封印从极渊,这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只有神君的诛魔阵才能助我。”
无漾愣住,不懂令黎什么意思,为何会忽然如此郑重说下这句话。
就见令黎说罢,抬起手掌,她灵力运转,几缕莹白色的光束霎时从她的眉心飞出。很快就如丝线一般,在她的掌心汇聚成一枚晶莹的珠子。
无漾看出她这是在抽取自己的记忆,震惊问:“你想做什么?”
令黎没有回答他,莹白色的光束持续从她的眉心飞出,她掌心里的记忆珠越变越大,很快便大到超出她的掌心,悬浮在空中。然而令黎的记忆仍旧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识海中涌出,汇聚到记忆珠中。
白色的光芒照亮了凡界这间小小的客栈。
她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无漾眼中流露出惊惧:“天酒,你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