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狸回想方才沙窟外着天边的弯月, 回到“四更刚过半。”
“方才外面发生了何事?怎么不喊醒我?”
娇狸那狐似的眉眼轻扫过他,抬手用丝帕扇着二人面前的空气, 语气里满是鄙意:“一身臭酒气, 你那鼾声大如雷门外都能听到, 早就掩盖过别人知会的声音了, 真要出什么事,等你醒来这沙窟也早就塌了。”
若是放在之前, 乌甘非得跟她斗出个输赢不可,但今夜……
他也没想到不过就是嘴馋喝了几口酒, 可是也不应该啊, 他的酒量何时如此差到倒头就睡的地步了?
心里纳闷着,乌甘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直到奇怪的痛意自后颈传来,他才意识到哪里似乎有些不对。
面前的娇狸明明已经走到了自己房门前,也迟迟不进门,本来沙窟的回廊就窄小,她不回房, 他也难以不碰到她绕过去。
若是说故意站在这里想与他有肢体接触, 那肯定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所以她的演技未免太拙劣。
乌甘意下察觉到她是在故意拖着不让他走, 却又假意未觉。
“所以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样吵?”
“没什么,只是老夫人又想要逃,我派人出去追了回来,现在已经安顿好了。”娇狸身形也未动,理由也早就想好。
不对。
“是吗?”男人沉声拖长尾音。
“你不信我?”
“当然信,只是老夫人出逃,你没亲自追出去?”
娇狸纳罕一刻,不假思索回答:“老夫人没有身法,还用我亲自出手么?”
却不知早已陷入乌甘挖好的坑中。
“那你怎么明了现在四更刚过半?”
娇狸刚想回答自然是问手下,但回神却又一想,若是一心要救老夫人她又怎么有空去关心现在到底是何时辰。
而她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她去过外面看到的。
人只要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来圆说。
乌甘还算是了解娇狸这个女人,只会在主子面前卖弄露脸,哪次出了什么事不是第一时间避开,又怎么可能因为老夫人出逃这小事忙前忙后。
娇狸也不等他反应,眼瞧着他神情有变当即毫不犹豫举起袖刀,锋利的刃在墙上烛火下闪着凌厉的银光,也映照出婀娜美人眸中的冷色。
乌甘也有几分防意,抬脚将弓身提到身前,挡住了短刃袭来。
只听“铛!”的一响,木弓的弓身也嗡地一声,在回廊中鸣响。
未受致命伤,可还晚了瞬,小臂留下一刀痕,殷红的血缓缓渗出,落在地上。
小伤而已,乌甘视若无睹,只是看着娇狸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莫测:“娇狸,你什么意思?杀了我,你当主子那边会不知?”
他们身上都有主子留下的蛊,有什么异动,主子一清二楚。
“我怎么会杀你。”
她道,握短刃的手一回转,一只碧绿色的虫便出现在了乌甘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进了小臂的伤口。
乌甘瞪大眼睛,只是那虫消失得太快,应当是什么蛊,但他根本来不及看那究竟是什么蛊,眩晕感就席卷而来。
闭目那刻,也只剩下了女子低声的那句。
“他答应过不会伤你,只是有些事需要你多加配合……”
……
幕啾啾这边也被拦了住,龙景知道她可能不是为了去帮二少主什么忙,趁乱将手帕偷来卷着远走高飞,恐怕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照野也早就一并去了,夜里风大,与其在这风口等着二位不如在我车里小坐,注春,洗茶。”
龙景看起来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暗地里却多少有点操碎了心。
本以为把两人关一起能多少发生点什么,谁知道没得防备出了这事,不过他倒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敢从二少主手下明着抢人。
最近中原蛊事肆起,无论是用的蛊种还是作恶手法,都让人不得不联想起多年前就没了踪迹的那群人。
“沈小姐可瞧出那沙窟中的人都是什么来头了?”
沈窈诚实的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里面一女子,名唤娇狸,曾是我在洛城住过的客栈的老板娘。”
“能确定的,恐怕是他们与蛊都拖不开关系,但身份……”
龙景适时倒了杯茶推过去,“沈小姐不知也是应当。”
又客套了几句,马车内的空气也静了下来。
几人都不再说话,一直盯着沈窈在看的幕啾啾就格外显眼。
“咳咳。”
还是龙景先轻咳了两声示意她。
谁知幕啾啾完全没有意识到,灼热的目光依旧,盯得沈窈都想捧起茶杯挡住脸。
“咳…………”
他只能又重咳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