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则,英国公此时也有侥幸心思;江家与谢家算得上世交,他了解谢家人的脾气与行事,根本不可能为陆寒尘与大宣为敌;更不提当初陆寒尘与瑾安郡主的婚事,可是先帝与陆寒尘的算计,谢家只怕还记恨当时举家进入北镇抚司的经历,怎会为陆寒尘做到如此地步。
因而,英国公当众怒喝一声,打断长子的话语,负手对陛下请罪;言道长子不过是在军中太久,并不熟知朝堂之事,且他脾性直来直去,还请陛下莫要计较。
江越立刻明白了父亲的心思,这是哪头都不想得罪,也笃定远在雍朝的谢家不会为陆寒尘做什么;鹰眸微闭,迅速又睁开,他们哪里知晓,如今的谢家根本就不是长辈做主,而是谢令月这个开国之君做主,何况谢令月将陆寒尘看的甚重。
看一眼事不关己的陆寒尘,江越眼中都是焦急;不管这厮打定的是什么主意,可此时他若是再不做些什么,三十条罪状就真的背在身上;还是罪不容诛的三十条罪状,便是陆寒尘不计较,难道谢令月能容忍?
江越不敢想谢令月发怒的后果,那人看起来温和有礼,做事手段却完全超乎想象;这些蠢货们不知道惹怒谢令月的后果,江越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宣陷入被动局面,当即又提高声音。
“臣所言句句属实,还请陛下三思!”
锦衣卫是恶名昭著,可若不是先帝要用这把刀,陆寒尘怎会做事不顾后果的狠辣;再则,若不是陆寒尘扳倒前太子与蜀王,哪里轮得到还年少的荣王即位,成为如今的陛下。
狡兔死走狗烹,江越也熟知这句话;陆寒尘在新帝即位后便成为摄政九千岁,新帝当然不满,但···过河拆桥也没有这么快的;转头看一眼身旁隐隐兴奋的杨崇武,江越就不信新帝与太后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杨家便真的能全心全意辅佐新帝么。
与杨家相比,江越宁愿相信陆寒尘这个阉人;至少这人身后没有家族责任,必然不会贪图那么多;可惜啊···这人如今一心只想离开大宣,若不然江越还真希望这人继续平衡朝堂。
人就是这般矛盾,当初江越能痛恨陆寒尘的阉佞身份,如今杨家这般迫不及待,倒是彰显出陆寒尘掌政时的种种好处。
陆寒尘就站在金阶之上,年少的天子心里还是发怵,想起身又作罢,只挺直背脊坐起,少年的声音略有些尖利:“朕听闻此次雍朝和谈之行,九千岁与雍朝工部尚书关系极为亲近,就是大将军也与雍朝那位负责和谈的礼部尚书交情匪浅···难不成,大将军也同九千岁一样,实则心系谢家的雍朝!”
这么大的锅江越可不能背,连声请罪:“陛下言重!正因为臣心系大宣,才会如此为九千岁说话!”
单膝跪地后接着道:“陛下登基才多少时日,九千岁摄政亦是先帝留下的谕旨···此时骤然对九千岁发难,陛下可想过天下人会如何议论,且九千岁刚与雍朝签订榷商条约,换北境安稳,于社稷有功啊!”
此时此刻江越心中大逆不道腹诽先帝,也就是他那位多疑的帝王舅舅,到底是什么样的眼光,才会独宠杨氏这个小官之女;没见识与底蕴的人家,竟是将荣王也给带歪了,如此的见识浅薄,鼠目寸光···
且江越理直气壮,他说的是实情,其他人如此迫不及待是为了争权夺利,可身为帝王,他这位表弟又何必着急;难不成他以为扳倒一个九千岁,权利就能回到他一个少年帝王手中?
真正是天大的笑话!
陆寒尘当初扶持幼主打的是摄政的主意,难不成杨家就不是这样的主意?
要不是此时是朝会,江越真的想拎起这位小表弟的衣领,大声吼几声,叫他明白何为真正的人心险恶;这也是他此时敢如此质问陛下的底气,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等朝会结束,他就将人关在御书房,一定要与他掰扯明白。
别傻兮兮将李氏江山拱手送到杨家人手中。
一直抱臂看热闹的陆寒尘风眸含笑,难怪江越以前对他那般深恶痛绝,这人倒是个真正挂心大宣江山的;可惜啊,眼风扫过已涨红面色的陛下,江越根本就不知他越是如此,这位少年天子就越是恼羞成怒,怎能领会到他的一番苦心。
毕竟···初初尝到站在皇朝最高处的滋味,又是个少年人,怎会不想着把权力都握在自己手中呢;先帝当初从一个藩王骤然登高,也曾是这般做派;可先帝头脑清楚,一边与那些老东西周旋,一边暗中培养如陆寒尘这样的刀柄,最后将那些老东西玩儿的团团转;如今的这位陛下么,可没有先帝的心计,更没有先帝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