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发的醉态不算好,红脸迷蒙眼,有时还嚷嚷几句。叫屏风那边的王氏张氏听见了,都赶紧过来劝易发赶紧闭嘴,夜深人静,多说就会多生茬子,可不能在这要紧关头叫人告密了去。
“成郎,快回屋歇着去罢。”张氏惯会儿心疼人,眼下就要搀着易发走出去。她心疼人不分时候,可叫王氏心里苦啊。张氏的话无疑是在催着蔡逯麻溜走,这可是贵家女婿,朝中重臣,要走岂不得是一大家人恭敬地给人送走。
“瞎说什么话呢。”王氏骂了张氏几句,两人就是易发的左膀右臂,各自都惹着火。
王氏满眼歉意,“他就是这没出息样,慎庭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蔡逯说没事,只是眼神有意往易灵愫身上瞥去。
王氏会意,“二姐,你送学士一程。夜深了,路不好走,你也多说几句嘱咐话。”
易灵愫正哄着闹脾气的慕哥儿,一听这话,起身来朝蔡逯这边走去。
易发这时又清醒了几分,“我没醉。慎庭,走罢,我送你。”不等人反应过来,易发就搂着蔡逯的肩膀走了出去。
王氏见状,又赶忙把易发搀了过来。
“送人,我让你送。我们一家人都去送,免得你再丢人。”
易发也没再说话,冲到了一行人最前头,一边走路还跟身后的蔡逯说话。吐了官场的苦水,易发心里才算好受了一些。
门紧闭着,那处阴暗,易发叫蔡逯多加小心。
“慎庭,叫那车夫多留个心。毕竟谒禁摆在那里。”易发见了凉风清醒不少,蓦地想起谒禁,赶紧嘱托几句。
蔡逯说是,“台长不必担忧。我能晚间来,自然也能晚间走。”
众人听了他这话,都松了口气。
不过门一开,就又叫众人心一紧。
不远处有一驾马车停着,而门外站着的,是褚家大郎,褚尧。
两方人都惊了。
褚家收到退婚的信,全家都乱着。褚番海猜到是有人截胡,可万万没想到那人是蔡逯。褚尧更没想到,先前他与蔡逯见过几次,也聊了不少。
蔡逯说,他瞧不起儿女情长这些空泛的事。褚尧却在他一遍遍说着自己的情意。
“若能娶到易二娘,一生无悔啊。”
那时蔡逯是何反应呢?只是嗤笑一声。
而今夺人之妻的也是蔡逯。
收到信与消息传开不过两个时辰,如今人人都恭贺着蔡家,诋毁他褚家的也不少。
褚尧的出现也叫蔡逯觉着有趣。
蔡逯眯着眼,根本不屑与这等怂人相望。
易灵愫倒是多生感慨。
她很久都没见过褚尧了。自他拜为相,易家便败落了下去。她住在破屋里,大病都求不来一方药,都是拜褚尧所赐。
褚尧是个老实人,也是个想往上爬的野心人。不过懦弱的性子变不了,身份再高贵,在易灵愫心里也只是个怂种。欺软怕硬,只是空有个俊俏的皮相而已。
就像眼下,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长立,一脸不可置信,嘴唇都被气得发抖。他的眼眸清亮,也正因如此,才叫人心软,有愧疚感。
最终,他没提婚约的事,更叫易发心里愧疚。
褚尧愤恨地看向蔡逯,怒声道:“谒禁在大学士面前就是一纸空文么?若是连累台长,该如何是好?御史台那可是个吃人的地,台长那般严谨做事,才稳住了地位。若因学士这般莽撞作为被小人告发,该如何是好?”
到底是年轻气盛,易发还哄着捧着的人,到了褚尧口中,竟成了要害人命的宵小之辈。
蔡逯挑了眉,并不在意。反倒是易发忙把褚尧拉了过来,叫宅老赶紧把门关上。
“明颂,御史台讲究避嫌,可官员是人,规矩是人定的,是死的,有时不能这么较真。”易发大言不惭地说着。可他当上台长那一年,多少人因谒禁被参了一本,最终不都流放到了儋州去。褚尧腹诽着,还是那般抱怨模样,只是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罢了。
“你又为何深夜来此?”易发问道。
褚尧身形一僵,嗫嚅着:“还不是为了她。”手指指向易灵愫,一时间,众人都朝她望去。
这话自然是在挑衅。
不待易灵愫说自己委屈,蔡逯便颇为护短地开了口。
“还劝褚大郎慎言。你指的那个她,不日便是我的夫人。”看似是好心的提醒,又何尝不是一声警告。
褚尧倒是不怕,“是我先遇见她的,是我先表明心意的。”那般深情模样,任谁看了都动容。
除却另两人。易灵愫觉着恶心,蔡逯觉着晦气。
“情爱一事,也讲究先来后到么?恐怕不是罢。”蔡逯低声说着,警告之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