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翌日晌午,一瞧见蔡逯进了府,祝渝就立刻跑来大吐苦水。
他抱怨道:“她居然擅自离岗,出去鬼混!”
蔡逯:“人有七情六欲,出去消遣很正常。”
他又道:“别看她是位姑娘,但是神出鬼没,难以捉摸。左手拔剑,‘嗖’一声砍死个老鼠,还故意拿老鼠来恶心我!”
蔡逯:“也许她本来就是左撇子,并不稀奇。”
祝渝激动得口水乱飞,而反观蔡逯始终不紧不慢地呷着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祝渝挠挠头,“表舅,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怎么不理我?”
发生了什么事?
蔡逯揉着眉心,竭力回想。
醉酒实在难受,醒酒更是苦受折磨。
如今酒劲渐渐消退,但一段接一段的记忆又直冲脑门,令他头疼不堪。
脑里突然添了许多画面。
蔡逯被呛得连连咳嗽。
祝渝关切问:“表舅,你还好吗?”
话音刚落,就见蔡逯耳廓爆红。紧接着,又见他狼狈地逃离出府。
*
铺里,看着风风火火赶来的蔡逯,谢平问:“衙内,有什么要紧事吗?”
“她呢?”蔡逯大喘气。
谢平指着后防院,“易姐醒酒后,一直待在院里,围炉煮茶。”
蔡逯想,他都记起来了。
昨夜风雪交加,店铺前的彩色门楼被冷风吹得摇摇欲坠,棚架上面挂着的琉璃小灯笼互相碰撞,叮咚作响。
数顷郊野里,只有这座小铺没融进漆黑的夜色,还留着暖黄的烛光。
门扉紧闭,把铺外的寒冷凄清阻挡在外。谢平趿着棉鞋,在后厨走动。他与她偎坐在一起说闲话,无聊时就揪下羊绒毯的绒毛,吹到半空,起造“鹅毛大雪”。
他没有讲好笑的笑话,仅仅是夸她上进、真诚,却意外戳中她的笑点。看她笑,他也跟着笑了。
夜渐渐深了,他与她,还有谢平,仨人围桌划拳吃酒。地上散落着盖身的毛毯、喝空的酒坛、没及时收起的账本与游戏纸牌。
谢平酒量浅,实在熬不住,就爬到罗汉床里求放过,随后把呼噜声打得响亮。
她看谢平,满眼关怀。又看窗牖,怕风会钻进。
他不满,掰正她的脸,捏起她的下颌,问:“你看雪看风,怎么就是不来看我?”
他说:“唤我的名字,直到我允许你停下。”
所以她一遍遍地唤他“承桉哥”。
蔡逯扶着额,慢吞吞地走到后院。
她会忘掉醉酒后发生的事,但他还记得。
一些细节记不清了,但他还记得,之后她跨坐在他的腰腹上。
应该是他,逼着她做了这动作。
应该是他,说了句混账话。
“张嘴,这次可不是蜻蜓点水。”
把人亲到昏厥的,应该也是他。
蔡逯在心里谴责自己。
怎么能坏到这种地步?居然全程主导着她,强迫着她,甚至在她一直待在店里不曾离开时,他自己反而逃回府里逍遥去了!
蔡承桉,你也太心急了吧!
……
蔡逯胡思乱想着走到她身旁,“昨晚……”
灵愫歪歪头,“昨晚我们都喝醉了,将就睡了一夜。”
她抢先堵住他的话口:“承桉哥,跟你一起喝酒真开心,什么时候再来一次就好了,真的。”
蔡逯一愣,“你开心就好。”
说不清是安心更多,还是失落更多。既期待她不记得,又隐隐期待她记得。
灵愫把板凳递给他,“歇会儿,喝盏茶暖暖身。”
蔡逯没拿乔,爽快坐下。
她有双笨手,炊饭煮茶都要练很久才能做得像样。此刻她捧着建盏,满眼期冀地举过来。
蔡逯瞥她一眼,笑意忽地僵在脸上。
他接过茶,“从前倒没注意,原来你是左撇子。”
祝渝说过,代号佚也是左撇子。
听他这么说,她把手缩在袖笼里。
蔡逯眸色一沉:“你认识代号佚吗?”
灵愫抬眸看他:“承桉哥,你误会了,我不是代号佚。”
她扯了扯嘴角,“我和她只有一个相同点:我们都是女的。”
蔡逯飞快移过目光,莫名感到心虚。
他一直存疑的事,竟被她就这么平淡地说了出来。
灵愫说道:“代号佚的‘佚’,与我的‘易’姓不同,是佚名的佚。阁里杀手按能力排高低,佚也是一的意思,代表她是阁里最厉害的杀手。她是大前辈,行踪不定,我没见过她。”
蔡逯点了点头。
能猜中他的心思,也会主动解释,看来在她心里,他们已经很熟了。
他试探问:“那你的代号是?”
她垂下头,“代号二五……”
蔡逯:“那还挺厉害的。”
她愧怍地挠挠头,“是二五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