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柳儿,你若是逃,哪怕只离开我一瞬,我都会挑断你的筋,叫你再也走不动路来。”蔡逯抚着易灵愫白皙的脊背,似是颇为落寞:“可惜你没有翅膀,跑不到天涯海角去。”
见易灵愫身子微微颤着,蔡逯这才心满意足地捏着她的耳垂,一番怜惜。
易灵愫这时自然不敢再说出什么放肆的话来。正苦于无语间,蓦地想到家舅来,开口问道:“你是与家舅走得不近么?我总觉得,大父才像是你的爹爹一般,反倒是跟家舅疏远得很。”
蔡逯没想到她这脑子转得这般快,问话时尾音上翘,恍如一根尾羽扫过心扉来,酥麻发痒。想这家事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龌龊事,蔡逯竟轻松不少:“我自幼养在大父身边,家父只看得见那群姨娘,哪里舍得分给我与胞弟一个眼神呢?不过你倒是提醒我早点搬出去住了。在这府上多待一日,便会不自在一日。”
易灵愫轻声说好,“那家姑呢?”
蔡逯一怔,似在极力忍耐着,呼了口浊气,出声道:“让她住在这儿罢。都二十余年了,既然最初都不想变,现今自然不用再变。”
提到于氏,蔡逯音调便低了下来。再蠢笨的人也能知道这一家四口的故事复杂冗长,是个伤心事。
不过这倒不失为一个突破口,常言道不破不立。蔡逯有这般偏激执拗的性子,自然与幼时经历有关。
易灵愫见他神伤,伸出手来,掌心朝下,覆在蔡逯眼上。
“睡罢,慎庭哥哥。”
蔡逯的心一片死寂暗沉,可她的话再甜不过。往一片死水里丢下一块石子,自然激得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掌心下,那人睫羽轻颤。许是觉察到身前目光火热,蔡逯索性扬起脖颈,附和着易灵愫莫名的动作。
许久,蔡逯将易灵愫的手从眼眶上拿起,贴在他脸颊左侧。蔡逯把易灵愫平放的手一根根地掰弯曲来,与自己的脸颊紧紧贴在一起。
他握着易灵愫的手,不肯叫她离开来。
“渝柳儿,我能抓住的只有你。你听话好不好。只能看我,只能对我笑,把你的心都给我,好不好?”明明是乞求的话,可叫蔡逯说出来,却是不容置喙的指令。
“我很听话啊。”易灵愫歪头,绽开笑来。
得了她这句承诺,蔡逯这才松了口气。
“明日,同我一起见官家圣人罢。他们也想见见你。”蔡逯道。
“见官家圣人?明日也不是什么节啊,也没有花宴。”易灵愫不解地嘟囔着。
“说是官家圣人要见你也不对。是福灵公主要见你,正好我也有事要上禀官家。你是我的新妇,也是诰命夫人。这次是福灵公主的生辰宴,官家向来宠她,什么事都由着她去。明日都城安人也都会去,你要是觉着府中无趣,也可去宴上交几位好友。”蔡逯说道。
蔡逯居然叫她交友?按他这怪脾性,不警告她莫要同旁人多言都是好的。怎会主动邀她前去结识旁人呢?
只是夜深人乏,易灵愫便随口应了下来。
背后是暖热的胸膛,易灵愫阖目,思索着蔡逯的这番话。
福灵公主对原行遮有意,而原行遮先前放言心悦自个儿。莫不是为引原行遮过来,福灵公主才点名叫她到场的?
易灵愫右眼皮一直突突跳着,叫她心里不安生。
这辈子许多人事早已变了许多,纵使重活一世,她也无法预见此后的事情走向。
易灵愫正昏昏欲睡,骤然想到先前原行遮送来的那封信。
信尾是四个字——“福灵心至”。
原行遮在暗示,大姐的死另有玄机,而福灵公主,便是那指路人。
可他真的很听话。
听话的狗,是该得到奖励的。
灵愫把手插到他的发丝里,“乖,你自己选个时间。”
蔡逯没听懂,稍抬起头看她。
小狗脑袋。
灵愫扯住他的头发,笑意不达眼底。
她说:“哪天滚,今天还是明天,你自己选个时间。”
甚至不算“分手”,因为她从没给过他名分。
第39章 同意
进屋前还规整的被褥,现在已经凌乱得像一团被反复揉皱的废纸。
瞥过眼看,恰逢又是个黄昏天。
不一时,天边最后的一抹流光溢彩也消失不见,只留下将暗未暗的灰,把这一切都蒙了层薄薄的罩。
这灰罩是雾里看花,水中捞月,是非成败转头空,叫蔡逯心里闷闷的,仿佛压了一块又一块钝石。
兴许是泪水都在刚才的缠绵悱恻里流干了,现在蔡逯听了她这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早不是之前那个狂妄气盛的他了。如今,比起忿然质问,他更习惯在乖顺里流露些许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