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宋九爷已死,其余还跑得动的人也不再反抗,挣扎着起身逃命散去。
老四顶着一脸血爬起来,顾不上擦拭先向金衹天作了一揖:“兄弟,行啊!多亏了你,不然我非得交代在这不可!”
金衹天没说话,抽了抽鼻子嗅着空气中弥漫的甜腥血气,胃里一阵翻腾,心想自己一辈子也适应不了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其实他根本不喜欢动手,无论是用刀还是用枪,见血脏手算什么本事?
干干净净的得到才叫力量,总有一天他要拥有这种力量。
蒋琛在一边看着,知道姓金的小子手够狠,今夜往后算在天津卫站住脚了。
北平这厢,众人是在大年初一发现金沅失踪时才觉出异样的。
三十那天陆清昶放了副官处的假,有家人随着迁来北平的回家去,无处可去的也不孤寂,北平饭店里订好了酒席,要什么吃的玩的尽管记军长账上。
酒好,又是他们背井离乡后的第一个新年,大伙免不了多喝了些,没有人留意到何时少了个金沅。
金沅在除夕趁夜离去,似乎除了攒下的钱什么也没带,一身军装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
众人不明白金沅为什么走,在他住过的屋子里翻翻找找,试图寻得一些蛛丝马迹。结果找到了一个来自天津的信封,上面的署名是许久不见人影的副官长,内里信件不见了。
副官们隐隐感觉金沅的离去和金衹天有关,惶惶然地报告了军座。
陆清昶听后却是冷哼一声:“不必管,愿意走就走,嫌我这儿庙小就尽管去跟金衹天,走了我还少张嘴吃饭!”
其中内情军座没说,也无人敢问,但私下都在窃窃私语,金衹天哪去了?听军座话里的意思是去了天津后就被撤了职?
众人在茶余饭后议论纷纷,唐瑞雪自然也就发现了金衹天已经消失了这一事实。
“小金呢?你让他上哪儿去了?”
唐瑞雪冲进房间问这话的时候,陆清昶刚洗过澡,正背对着她用毛巾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短头发。
“我说他死了你信不信?”
唐瑞雪盯着他穿着浴袍的背影,听他声音很没好气,立即警惕起来。
她心想:他之前保证过不会再乱拿金衹天吃醋乱说话,如果今天说话不算再犯老毛病,自己也绝不能吃素,必须和他大战一场,不把他闹老实了不算完!
“不信,你说实话。”
陆清昶放下毛巾走到小沙发上坐下,然后摸起了茶几上的烟盒,给自己点起一支。
“我说实话,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李士恩的事?”
唐瑞雪不知不觉的低了头,原来是这个事…
见她不语他又道:“这些天来我一直在等你对我坦白,可等来等去,你似乎始终都没这个意思。”
陆清昶的头发长了,因为沾水而垂了下来,有几撮挡在了他的左眼前。
唐瑞雪在他身前蹲下,决定采取怀柔政策,抬手拨开了那些碎发,“我没告诉你是怕你会担心。那天是我在街上遇到一个女子扯着金衹天吵架,我问他,他说他给了那位小姐一笔不少的钱,是为了让她去接近李士恩,找机会把迷药下到他杯子里,然后好把人带回来。可是她一听要给人下迷药,就扭扭捏捏的想要更多钱——我想她大约猜到了事情不简单——而且她要的太多…于是…我想这件事,外人去做怎么能叫人放心呢?所以…”
陆清昶呼出一口烟雾,又轻轻摩挲了唐瑞雪的脸颊:“所以你就说,你来。所以金衹天就为了跟我这儿交差,任由你去冒险。”
“不是的,没有冒险。他本来也是不赞同的,是我说服了他,又叫他别告诉你的。你这气生的没道理,差事是你派给他的——说到底,我不还是为了帮你吗?”
眼睁睁的望着她,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你知不知道李士恩是特务?会杀人灭口的特务!这不是过家家看电影!”
他把半支烟按在烟灰缸里,“瑞雪,你不知道害怕,我害怕!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啊?我回不了热河了,就算回去了,难不成我还能在城墙根儿再找着一个你么?”
他原先从没像现在这样对她扯着嗓子吼过,唐瑞雪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后她试探着握住了他一只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陆清昶盯着她的手腕,突然叹了口气。
人活一世,其实除了自己以外他在意的人很少。这些人里有的天涯两隔,有的相忘于江湖,她…她是当中最特别的一个。
他微俯下身体,用额头抵了抵她的额头,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可你不懂事,伤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