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不算远,即使枪法不好不能击中要害,连开八枪也足够送走一个人了。
一瞬间的静默之后就是人群中爆发的尖叫。
小三儿跟随着金衹天转身狂奔,心里默念着金先生教他的“不要张嘴大口呼吸,那样会让速度变慢,要用鼻子调整气息”。
周文臻的保镖护卫们也是训练有素的,立刻大喊四周众人不许动,可他们原地转了一圈,全愣了神儿。冷枪似乎是从角落巷道子打出来的,被吓坏的路人都说只看到两个学生,一个个子高,可能上高级中学,一个个子小,可能上初级中学——都是太寻常的学生样,人海茫茫,哪里找得到?
一高一矮二人飞快的向小巷深处跑去,又转弯,再转弯,狂奔到了另一条宽敞街道上。接着金衹天喘了两口气,伸手拦下了一辆黄包车,“去雍和宫大街。”
黄包车夫一点头:“哎,三毛钱!那边儿那条路出事啦!说是死了人,因为要绕路,所以多要您先生一毛。”
“行。”金衹天先把小三儿甩上了车,然后自己也挤着坐下了。
车夫是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很快便提速跑起来了,金衹天歪着头闭着眼睛,慢慢顺平了胸中气息。然后他轻声开口对小三儿说:“以后,你就是陆军长的兵了。”
第27章 全武行(上)
雍和宫附近的新居门前开阔,房屋内里装修现代化,外观上却是流露出几分古色古香的模样。只见朱漆大门左右各自立了一根门柱,搬迁新居挂的红灯笼还未拆掉,院墙头上的蓝绿色琉璃瓦又在阳光照射下泛出了星星点点的辉煌。
小三儿看呆了。他听师傅绘声绘色地讲过若是学好了成了角儿,被富贵人家请去唱堂会就能见识到如何如何的富丽,领到多少多少的赏钱;此刻他想,师傅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家吧,昔日王爷宰相的府邸也就是这般气派了吧?他没成角儿,如今也来了。
方才在路口下了洋车,金先生带着他走了几百米,这期间三言两语向他略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知道了自己开枪打中的那人不是个好的,自己帮着金先生补枪也不算罪过;也知道了金先生是陆军长的副官长,而自己,从今往后也会进入副官处——金先生说若是等两年他长大了,不想在副官处呆了想去军营里扛枪也可以。
他本不晓得军长是多大的官,如今看着这座好房子,他有了具象的概念。
一路紧跟着金先生且走且看,眼睛都用不过来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到了一间屋子里。
金衹天说:“这排房住的全是副官,对面那排房是副官处,就是办公的地方。以后你就在这间住,我在隔壁,有事就来找我,不要往前院乱走。”
叮嘱完了金衹天便想离开去忙自己的,临走前却突然想起这孩子还没有个正经学名。“得有个大名才行。”见小三儿一脸懵懂,他又补充道,“既然留下了就不能总叫小三儿,不然军座怎么喊你?旁人听了也是笑话。”
小三儿点点头:“金先生——”
金衹天打断道,“以后叫副官长。”
“副官长,那您给我取个名字吧。”他咬着手指甲想了一下,“我不想跟师傅姓了,我跟您姓吧!”
小三儿是在襁褓里就被抛弃在桥底的孤儿,师傅将他捡了回去,戏班子里还有几个他这样无父无母的孩子,没成名赚钱前师傅也懒得给他们取名字,就按年纪小二小三小四的叫着。他不是刺头孩子,没偷懒耍滑溜出去玩过,所以师傅没特别修理过他,没像整大庆师兄那样把他吊在房梁上两天,可打属实也没少挨。
师傅很抠,对徒弟们向来能省则省以别不喘气儿了就行的态度抚养,所以他从没吃饱穿暖过。他不恨师傅,感激师傅给了他活路,可如今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真离了师傅,也一点不想他。
金衹天觉得跟自己姓不大合适,像他成了小三儿的老子似的。他一个年轻小伙子,怎么会是十几岁孩子的老子?可想到小三儿无父无母的苦出身,以及戏园子中不登台走红就不会拿人当人对待的潜规则,他估摸着这孩子往后是再不想和他师傅沾上关系了。叹了口气,还是点了头。
“那你的学名就叫金沅吧。三点水加上一个金元宝的元,吉利。”
小三儿,金沅,把头点的像捣蒜似的,对自己的新姓名很是满意——听着就像个能吃饱饭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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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衹天休了三天假。三天后他将男学生套装压进箱底,换回军装恢复副官长身份来到了陆清昶的书房里。
周文臻的死,在报纸上连载了上中下三期后,到底成为了一个无头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