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间, 他想起他梦到了顾絮。
但浑噩间又觉得说是梦到也不尽然, 因为在那个梦里他们只讲过寥寥数语,剩下的全是在俗事交错间相望。
也只有这时才觉得突兀, 要忙到什么程度才能连一句话都说不上了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又随着那些记忆埋在了深处。
待沈觉完全醒过来的时,那个梦里的尘缘琐事却不记得多少。
倒是把顾絮望过来时,凌厉的眼眸里瞬间盛满笑时的场景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嗅到地上散发的腐朽还有淡淡血腥味儿时, 又迟钝的生出了种恍然的熟悉。
静了几秒,又像是欲盖弥彰一样,压了下去。
忽然意识又模糊了几分,沈觉眼睛颤了颤,微微睁开。
房间没有开灯, 借着窗口朦朦胧胧的微光沈觉看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视线里, 轻轻覆在了他额前, 他一怔想躲开, 却发现身上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劲。
坐在他旁边的顾絮清楚的看见了沈觉的小动作, 低着头无奈说了句:“躲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觉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拐不过弯。
只恍然觉得,似曾相识。
他迷迷糊糊地想撑起身来,却被顾絮按了回去。
说是按也不对, 因为顾絮压根没使劲, 他看着沈觉没什么力气的挣扎了会, 又生气又好笑地说:“行了,39度高烧,你现在还能记得自己在哪里就不错了。”
沈觉迟钝地眨了下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生病了。
顾絮见他不动了,收回了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出了门,用冷水重新将毛巾浸透,回到房间放到了沈觉额头上。
冰谅的毛巾盖在额头上,让一堆浆糊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些,沈觉张了张还没说话,就闻到了一股子呛鼻味。
他瞬间话都不说了,紧闭上嘴巴。
顾絮没有迁就他,握着盛姜汤的瓷碗,冷着脸开口:“张嘴。”
沈觉没应声,索性连眼睛都闭上,装死不动。
“沈觉。”顾絮绷着一张脸说:“你今年几岁了?喝个姜汤难道还有人哄吗?”
可能是那个梦的缘故,也可能是高烧带来的昏沉干扰了他的思绪,沈觉整个下巴闷在被子里,小声说了句:“哄也不喝。”
顾絮动作一顿,他知道沈觉很不喜欢吃姜蒜之类的东西,可现在没的选择。
他不确定,如果在幻境里出了什么意外,幻境外的沈觉会有什么后果。
顾絮声音带着轻微的哑,他说:“我加了很多很多红糖,保证不辛苦。”
外面好像又落起了雨,杂乱无序的打在玻璃上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沈觉闷闷说:“顾絮,可是我好难受。”
像是下意识,说完后沈觉又后悔了,他明明做好了从这里离开后就分道扬镳的打算,怎么又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太麻烦,也太过界了。
可是他真的好难受。
“我知道。”
顾絮放下瓷碗,手放在沈觉裸露出来的小臂上,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温声说:“我知道很难受,所以才要喝,这样病才会好啊。”
沈觉闭着眼,半响后“嗯”了声。
顾絮心轻微抽了下,勉强压下异样想伸手扶起沈觉。
还没来得及碰到,沈觉就先自己撑死了起来,睁开眼扫了眼桌子上的瓷碗,苍白的指尖蜷缩了下,抬起想拿。
可他的手太抖了,顾絮看不下去了,擒住他的腕叫了声:“沈觉。”
沈觉抬眸看了过来,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顾絮剩下的话梗在了喉间。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其实想问,明明之前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为什么突然又变的那么疏离,把他推开?
但是顾絮最后还是没问,因为沈觉很难受。
所以哪怕心中有万般不解,他还是松开了手。
沈觉拿起瓷碗,扬着头一口将姜汤闷了下去。
然后放下瓷碗一声不吭的闭上眼躺了下去,像是一种无声的拒绝与疏离。
顾絮坐在床边看了很久,期间想了很多,而这些思绪兜兜转转和那些不可说的心思一起压在了心底。
他拿起一旁的瓷碗起身,走出了门。
门被“吱呀——”一声轻轻关上,床上的沈觉眼睫颤了颤,半响后掀起眼皮,偏头扫了眼旁边。
昏昏沉沉间想,也许就像那个不知是往事还是前尘的梦一样。
他们曾亲密无间,却又终归陌路。
——
等再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依旧暗沉,不过雨已经停了。
沈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半天没感觉出来,只能头疼程度推断自己好了许多。
他起身,穿着拖鞋准备到厕所洗把脸,刚低下头,沈觉就看见右手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