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夜十二点左右,李参谋在 k 歌包房里犹豫左右。几次拿起电话,也没见宋那人催他一句。大家跟美女玩儿得正欢呢,李参谋咬咬牙提前离场。宋云蔚就坐在一楼大厅,手里拿一瓶矿泉水,就在那干坐。见他出来,莞尔微笑,如沐春风,上前来道,今天太晚,你也喝了不少,我们还是再约时间,看您方便。李参谋是个直性子,他把云蔚肩膀一握,得了老弟,我再拖时间,那还是人么。来来,我在隔壁酒店开了房,咱们进屋再聊。
这一聊就是三四小时,聊得李参谋胃口大开,又叫了宵夜上来。公司框架、运转模式、初始资金方方面面,竟然早已筹谋八九。听得叫人肚腹生火,豪情万丈。
李参谋长叹一口气,瞥他一眼,兄弟,如今你还想着我,叫我感动。可我也不瞒你,当初云奎那些事,我也是迫不得已。宋云蔚道,咱们在商言商,各有各的立场,当初总不能叫您为了支持我,就弃公司利益不顾。再说,云奎种种,我也负上主要责任,说实话,那跟你完全不干。李参谋连叫几声好。这回,他的的确确认准了这么个人。他说你合同带了吗?没太大问题的话,咱就签了!
领着梅耀新在生产线和仓库大转一通,临近饭点,非要招呼梅吃喝一通。正预备往外去,李参谋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还有客人在办公室,稍等我去安排下。
梅耀新无聊四处乱转,实际是憋尿憋得慌,厂房太大,问了旁的职工,便匆匆奔去。谁料一拐角,见观测台上有人下来。女人清瘦文静,大衣领口一圈滑腻狐狸毛,脚踩皮靴手拎鳄鱼铂金包,富贵非常。只是一看气色就不太好,苍白文弱,一朵娇贵的病西施。梅耀新下意识地要冲出去。他想问问韩秀,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跟云蔚分开。云蔚在外纵然性格不讨喜,他也无需讨喜,硬扎的实力、高超的战略眼光、自律严苛到掐准分秒搏命一般的工作态度,自然有大把大把的人甘愿为之驱使。他跟谁都不亲近不关心,唯独将韩秀呵护备至、百求百应。韩秀家里条件不好,初入学校,显然是相当自卑文静,几乎不参加任何兴趣组联谊会,最爱去的只有校图书馆以及校门口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她在便利店里做兼职,当日超过保质期的西点餐食,可以收作次日伙食。是云蔚将她从紧张压抑捉襟见肘的环境中拉拽出来。生活琐事、一日三餐、钢琴美术等小资爱好,全给她安排好。自然,情侣间也会有摩擦口角。宋云蔚不是喜欢自刨心扉之人,更不知何为情话绵绵。韩秀受了委屈,心里难过,还是梅耀新从中调和。他们三个人,有一阵子好得同进同出、蜜里调油。
梅耀新在墙后徘徊间,又一人从楼上下来,西装革履气度非凡,双鬓微微的白发不损分毫。在他瞪大惊诧的瞳孔下,宋东峰揽住韩秀的肩,安慰道:"这些事不用你亲自过来,本来就刚从医院出来,先把身体养好。”
梅耀新胸口狂跳,他一时分不清宋东峰的动作乃长辈对晚辈正常的动作,还是......
韩秀咳嗽,温软口吻中带着一丝冷淡:“我总不能一直什么事都不做,你能把采购部下面的子公司交给我,我也该尽到该有的责任。”
“好好好,别生气,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二人声音渐低,折入电梯,两扇金属门将他们的身影掩盖其后。
宋东峰在门口跟李参谋讲话,韩秀咳个不停,被员工带着去茶水室喝茶吞药。韩秀从包里拿出收纳盒,里面装着各色营养品药丸之类。吞了之后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一杯热水递过来,她说谢谢,再一抬头,瞳孔猛地紧缩。梅耀新落坐对面,夹一根香烟沉凝不语。韩秀收起东西要走,梅耀新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韩秀垂眸,细细的手指紧握水杯,我在云奎的采购部做副部长,兼着分管下面的子公司,宋总顾念旧情,十分照顾我。话毕,淡漠地挑衅一笑,你以为是什么关系?
她这模样,倒是跟宋云蔚当初学了个十成十。
梅耀新半晌无话可讲,可有些事又不得不问。
当初你跟云蔚分手,可有我的原因?
当年云奎集团内斗激烈,董事会上宋东峰联合几个老股东,以及宋云蔚舅舅陈然想方设法排挤云奎创始人,事端不断。宋云蔚全力排除异议,坚持不可再贸然扩容海外事业。应该及时收拢羽翼,稳固当前战线,做精做专。海外市场涉及多方利益,那些人怎么会肯。宋东峰、陈然等人,便是利用这个机会,不断地倒油烧火,主张应该更进一步,将渠道、财报做得更加漂亮,争取当年去纳克达斯敲钟捞金。如此集团内部雪崩似的分崩离析,为了近在眼前的股权套利,各路人马花招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