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错了,这一次,还是我主动。”
一言毕了,我毫不犹豫地闭上眼,狠狠吻了上去。
这一次,全无温柔可言,有的是发泄般的粗暴,长驱直入,一如我写意而暴虐的刀法,叱咤唇齿间。
张怀民身子先是一僵,继而回应我,同样粗野。他扶住我早已因为这一趟下县而劳损的腰肌,含笑道。
“钟离,这可就怪不了我了,这次,还是你挑逗的。”
我含糊不清地应付着梨花漫天落下般绵密的吻痕,笑出声来。
“权当是我,攀了高枝,占了你的便宜罢。”
他笑声既远又近,模糊不清起来,我睡意昏沉,只觉得被拦腰抱起,轻柔地放倒了柔软的床榻之上。
我睡眼朦胧,沾了枕头便迷糊得不行,依稀记得,有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继而传来一声轻笑,那瘦削而雕刻般温润的手悬停一瞬,继而轻缓地,拉开了松缓的缎带。
思绪沉浮,可那不是群山,而是海浪。
第八十六章 举稀疏之兵,去讨伐不义之人
天光明丽, 层峦的青黛色巍峨于熹微之色中,欲语还休的娇俏,以及如丝的雨水落在鼻尖, 微凉之中竟觉出些许的暖意。我入迷地远眺那破开云雾的群山,忽而想到了什么脸红心跳的画面, 清晰的喘息声交织着钝痛的感官裹挟周身, 无路可逃, 是山海并举的爱意。
我窘迫的脸色在一众肃穆端方的送行队伍中十分的不合时宜, 也醒目得紧, 还好这些官员们不是忧心忡忡,面带迷雾就是幸灾乐祸, 竭力掩盖蠢蠢欲动的心思, 泾渭分明之间,窥见这风云乍起的朝堂, 笼罩在欲来的连片风雨中,看得迷蒙至极。水汽氤氲开来,沾湿了我的发丝, 我微微仰头,唇朱生寒,却面色红润,眼底平和。
令众人纷纷侧目的是,向来甲光大盛的苏将军, 今日竟然罕见地穿着翻滚生风的裙袍,倒不是为了昭告天下我与那高坐马上, 剑眉星目的人的心上人, 恰恰相反,我们将会瞒得好不辛苦, 因为,这时机,太不成熟。
张怀民此刻的一举一动,都在众目睽睽下被揣摩,审视,我若是堂而皇之地干政,岂不是要教那帮老学究尽数倒戈向张乔延去?聪明人知晓,什么时候该隐忍,什么时候该发箭。
若是从心所欲,不以为意,那离弦之声,也许是无意所致,射了个空,无伤大雅。却在若干年后,从某个隐秘的方位诡秘而出,正中你勃然跳动的心!
张怀民容色严正,比平日的不苟言笑还要肃上几分,可惜我见过他的荒谬之态,权不惧怕,却碍于众,佯装高深,配合他最后振奋人心的宣讲。
但见他瞳孔幽深之处倒映寒光冷冽,却在触及我的沉思之后,迅疾地避开,好似火燎了眼,闪过一道熊熊火光。却是在我凝神再望之际,倏然褪去,一干二净是,光风霁月的纯净,居高的不食人间烟火。简直叫我这素称火眼金睛,善察人心者,疑心是雨水模糊了视线的错觉。
思虑淹没在浩荡的风声里,众将士均是敬畏而迫切的神色,定定仰望着那不可一世之人,就待一声令下,大军进发。不过这支数目可观的军队却不是大张旗鼓地前往的,他们将会先行埋伏于会谈的鹤唳亭所背风的玄冥山上,静观其变,必要之时压制云国,以神鬼不知之势,一举掀翻那人心各异的谈判桌。
张怀民微微沉色,细细叮嘱,低沉的嗓音中气喷薄,挥舞长刀,眼中写满了豪情,口中所语,皆是壮志,教人热血澎湃。
我越听,身上血液越是热将,面色容光,几近按耐不住胸中丘壑,横冲直撞,是霍霍磨刀之声。
他轻佻地勾起唇角,却不浪荡,而是大写的意气风发与眉眼动人。
“众将士,此酒,敬你们,不成敬意!”
他言尽了,仰头灌入一杯温好的酒水,琼浆晶莹,少许顺着他的脖颈滑落,不羁而剔透的,是他眼底灼热的野心,与看似波澜不惊的我之面目,交相辉映。
众人亦高举手中酒碗,一饮而尽,摔碗在地,场面好不雄壮。
我面上始终淡淡的,继而微微一笑,欣然望向那面带笑意的少年郎,所思所想,所谋所划,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众人无一例外都深深沉浸在尽在掌握的棋局之中,为张怀民所俯瞰,也是热血难凉,不自觉低低呼喊,吟唱般古老而悠远。
我琢磨着那意味深重的所在,却不料那人轻笑着道。
“各位,我将苏将军留在京城替我调度东宫之事,见她,如见我。若是我归来听闻半句她为你们所轻的言论,我不会顾忌往日情分。她身后那位也是我的同门,亦是赵延勋的得意门生,辅助苏将军统领羽林军,护卫皇城,我权特许,如有违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