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近日赵延勋手把手地扶起了我的框架,恶补了扼要的出招以及应对,却止于开蒙。他说时机不成熟,经脉还打不开,强行贯通恐有性命之忧。可我现在混沌着,也清醒着,如果不承受不可承受之物,就难达自己所求。
我等得起,却也等不起。
思绪尽于一抡劲道的袭来,我俯身躲去,矮下去的身子还未及舒缓,一抹剑色又漫不经心地逐地而来。
我汗如雨下,在左右夹击中手无招架之力,欲哭无泪于莽撞的一时兴起,但还是一面腹诽一面偷学。
啊,好招式,一触即挑,摈弃拖泥带水!
呼,巧回敬,行云流水,见招拆招挽刀成剑…
我转来转去,竟渐入佳境,有些自如。
在我兴致正高的档口,风声渐止,刀剑齐收。
我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地望向面色如常的赵延勋和呼吸微乱的宋睿辰。
察觉到我的目光,宋睿辰轻轻偏过头,我忙不迭地报以感激的致意,他竟有些不好意思,耳朵悄悄地红了。
“谢师父赐教,幸得师父手下留情,否则钟离这个情我还承不起。”
他叉手行礼,清冷而自矜,全无狼狈与怯场。
“睿辰底子很扎实,一招一式章法严谨兼之游刃,我指点一二即能领会自通,想必钟离能学到很多。”
赵延勋轻捻长须,笑容满面。
我猛眨星星眼捧场。
“师父和睿辰都运斤成风,钟离自愧不如,当知弱而图强。”
“即便你不救场,我也不会拉满行将下去,毕竟钟离他还接不住,运力三分足矣。他的路,还很长。”
“原来如此,弟子贸然接招,望师父怪罪。”
宋睿辰深以为然,躬身赔礼。
“无妨,既是我赵家弟子,这一招,迟早是要接的。你已然拔得头筹,既此,你帮衬为师对钟离多加关照提携吧。我且去寻另外两位。”
“是。”
言毕,赵延勋掂了掂手里的刀,一个挽花背到身后,施以宋睿辰一个挺拔的逆光剪影。
“睿辰,我不要你戒躁戒躁,这一点你已经完满了,我要的是你敢破局,走位要有自己的意气。”
宋睿辰下颌一紧,继而朗声。
“弟子受教。”
目送师父走远,我用胳膊撞了撞宋睿辰。
“你小子看着云淡风轻,动起手来有排山倒海之态呵。”
他却抿紧唇摇了摇头。
“不,远远不够,师父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的弱点,我还没有构建出自己的体系。路漫漫,其修远兮。”
我讪讪一笑,但笑过却是失落。
是了,哪怕天资如宋睿辰,刻苦如宋睿辰,也略不去瓶颈。
而我,似乎还站在山脚,感慨于它的料峭。
我的确没有懈怠,也自始至终在白日忍辱负重着,在深夜辗转反侧着.
可是,如宋睿辰所言,远远不够。
风起云涌,我定了定神,再度抬眼看他时,他也正望向我,欲言又止。我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我们,继续吧。”
不死不休。
宋睿辰持剑长立,静静地向我点了点头。
我一昂首,摆出蓄势待发的前式,僵持了几个弹指,我一咬牙,陡然发难。我收紧腰腹,连迈数步,已然提速到极限,我一抖手腕,以剑为刀,一招施的就是千钧斩。
剑刃破空而去,铮鸣着向宋睿辰全力劈去。
未料他微微让身,几乎贴刀而过,严丝合缝,轻移间全身而退。
我大骇于他的反应力与控制度,慌乱之中折剑反扣,发狠刺去。
他轻笑一声,翻剑撞来,只听锵的轰响,我只余虎口发麻,头重脚轻,一个不稳,重重地横飞出去。
这力道太稳准了,没有天旋地转,有的只是一道全然的抛物线,行至最高点,如折翼的不死鸟,轻盈而无感。
我忍不住喟叹,到底是不一样,一发即致命,不仅自身纤尘不染,连对手也死得其所,不算难看。
容不得我漫无目的遐想,距地一丈处,我猝然正过身段,挥剑死死卡住地面。可惜毕竟剑受力不如刀,一阵金石喧嚣过后,剑应声而断。
虽然已经借力,我还是无可避免地斜斜地摔在了地上。
我难以抑制地干咳两声,胸腔剧烈地起伏着,汗如雨下随之而来,而后终是没有咽下那股甜腥。
我心底声嘶力竭得悲愤欲绝,垂足顿首,恨不得从头来过,可是面上依旧淡淡泊泊,不以为意。
我清了清嗓子,掷地有声。
“再来!”
第八章 倾轧四海
“过来。”
宋睿辰云淡风轻地摆摆手,宛若不痛不痒。
而我额角尽是细细的薄汗,衣衫全湿,艰难地仰头死死盯紧那凭空被他单手长矛架住的拨云刀,在日光之下潋滟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