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已然处变不惊,眉目依旧。我欣赏地略一点头,倏然扭过手腕,转刀为剑,难上加难。我眯起眼,动了真格。满堂花开,簇拥盎然春意,三千骚客,为之吟诗作赋。而我们形影不离,刀与心动,一念起,纵刀而去,一剑霜寒四野叱咤,名动十六州。
悠悠钟声回荡在山谷,山间古寺藏于山林,只闻其声,不见全貌。只观得隐隐一角,引起无尽遐想,好一个山中藏古寺,僧侣慢鼓钟。
回声传进各家各户,我们的院落,亦未幸免。萧遥听见祈福之声,微微分神,我感受到她的心思雨露均沾,低低道。
“不可分心,在高手风云际会之时,你的小小失误,会难以弥补,覆水难收。”
她闻言自责地垂头,却不过弹指,头正心回,手中刀剑生风,胜过从前。我微微一笑,心下慨然。萧遥的态度,甚至远超我在苏家武场的那些个同门,庸庸碌碌,心术不正,不尊师重道者,不尽其数。她兢兢业业,心思专一,目光笃定,听人言,善自省。若是与我一齐乔装入武,说不定,真是巾帼英姿,并肩作战的一双女将!
我思及此,心情复杂,望向专心致志的萧遥,既悲又喜。悲她抱负超脱身份,受限于宅院,又喜她无忧无虑,只心心念念尽她所能助父亲一臂之力,救国保家,却不知朝堂腐败,奸邪滋生,党派倾轧,危在旦夕,更庆幸她不入那利益熏心,棋子掉落的武场,以命相搏。
我余光笼罩着一心一意操纵刀剑的萧遥,笨拙亦执着,慨叹不知所终。就在一式愚公移山呼之欲出,坐地而起,使萧遥喜出望外,调动起周身穴脉之际,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唤由远及近,奔走而来。我收刀落地,眉宇皱起川壑,侧耳谛听,心中不安潮起潮落。
是宋睿辰。他急切地几乎慌不择路,一头撞进院落,目色涌现出大事不好的情绪,疾呼道。
“不好,钟离你快把萧遥藏起来,姓李的来找她了!”
我面色勃然大变,慎思之后,目光投向渺远之处。几番焦灼的权衡利弊之下,痛心疾首般望了望萧遥。萧遥信任的目光一动不动地在我脸上安营扎寨,全无慌乱。她信任我,也对她赴汤蹈火的誓言,给出了身体力行的承诺。我附在她耳边,悄声几句,继而面色沉重而不舍地落在她陡然色变的面上,然后,见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力不从心似的叹气,随机抱起萧遥便遁走于草丛山色,在茂密的树林掩护下,消失地无影无踪。宋睿辰傻眼在原地,来回踱步,不知我们达成了什么共识,只好在原地徘徊,望眼欲穿地等待我的归来。我来去迅疾,不过一刻漏的功夫,已然飘飘然折返,赶在李汉光气势汹汹地到访之前,“毁尸灭迹”。
他怒容纤毫毕露,面红耳赤道。
“你就是苏钟离?”
我面不改色,浅浅一作揖。
“正是下官。”
他几乎是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不知好歹的家伙,究竟把萧大人的爱女藏到何处去了,真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我眉目平淡,颜色不变,文质彬彬道。
“李大人何出此言?下官冤枉。”
李汉光气急败坏,咄咄逼人地瞥了一眼唯唯诺诺的知县萧庭之和闲云野鹤的知府吴齐赵,怒上眉梢。
“还敢狡辩?这附近就住了你和这小生孤男寡女二人,萧遥不翼而飞,定是你们的勾当!还不从实招来,如有隐瞒。”
他冷笑一声,应声两个身着官府的厮役冷淡着脸出列,一副大公无私,实则假公济私的威风劲儿,属实是把狐假虎威玩儿明白了!听见侮辱人的字眼以及不断逼近的两个手握刑具的厮役,我古井无波的面容终于起了波澜,却纹丝不动,只是冷冷道。
“怎么,李大人要用私刑?”
李汉光笑得了无惧色,天不怕地不怕的轻蔑眼色,居高临下。
“在贺县,我说了算。你来了这,就甭想回荣华富贵的京城了。哪怕是祀州在上,你最好也对我言听计从。否则,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了你的全尸。”
我眉目一凛,气压霎时间降低,我意味深长道。
“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贺县,这祀州,您自立山头,独立出了瑾国不成?怎么,萧大人的家事,与你何干?”
他终于按耐不住怒气与烦躁,挥挥手示意两人将我五花大绑,严刑逼供。
我却只是轻薄一笑,向着宋睿辰一点头,一出好戏开场。
第六十七章 不破不立
我心下忿然, 面上却是冷若冰霜。反观宋睿辰倒是心平气和,甚至于和颜悦色。我顿了顿,不甚在意, 泠然开口。